那是路人的惊叫与深渊魔族的狂笑，无数的奔逃声和喊杀声回荡在了小镇的上空。
支离破碎的防御大阵沾染着腥红与漆黑，无数双饥渴的疯狂的眼睛盯住了她，恨不得将这阵法撕裂，将她当场吞噬。
“多好的女孩啊......”
“我喜欢她的脸蛋和身体......”
“我要吃掉她那颗稚嫩干净的心脏......”
但她无视了那些声音，只是在向前走着。
逆着人群，向着坠落而下的深渊魔族。
或许，在这时候站出来并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
但她不愿福泽镇的一切在血与哀痛中落幕。
她说过，要让这世界变成她所希望的样子。
而坏女人，还欠她一个答案。
“小路希，不要过来！”
“后面有怪物，不要去！”
人群里有人注意到了她，发出警告，语气里无不带着关心。
他们的身后，那身高足足三米的巨大身影正在不慢不紧走来，九阶的气息隐隐发散，令众人害怕到了极点，更不必提反抗。
当眼神注意到路希之时，他的眼中突然多出了几分惊喜。
“如此美丽的猎物......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了吗？”他轻慢地道，嘴角浮现起一抹残忍的笑。
抬起扭曲的右手时，闭合的触手也就此张开，无视了旁人，猛地向着路希刺击而去，其上无数利刺游走。
路希视之如无物，径直走了上前。
“不要！”
“傻孩子......快跑啊！”
空气里传来悠长的叹息，散落在了风里，吹向路希的耳畔，也吹向那巨大的魔族。
可魔族已经听不见这令他愉悦的悲叹了。
因为，随着微风掠过，他整个人的身体都“嘭”地炸裂开来，彻底地化作了一团血雾，当场陨落！
轻而易举地，被路希带起的风。
“！”
血雾消融在了风里。
路希继续地向前而去，留下众人呆滞。
“怎么回事？”
“这是......是路希小姐做的吗！？”
“是，是吧...我之前有过低等的风属性天赋，能感知到，那一阵轻风，是路希小姐所带起，可是...我感知不到那里面存在的威能......”
圣级秘术，令路希对风的操控能力，达到了正常人难以想象的程度。
“刚刚那只魔族说过，自己是深渊的精锐士兵，足足九阶，能秒杀它，是否意味着路希小姐也......”
有人突然做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是的。
路希早在那虚幻神雪中达到了九阶巅峰。
九阶，是一个很特别的境界。
这是跨入称号级之前的最后一个小境界。
突破九阶的契机，在于顿悟。
而在没有顿悟、领悟意象之前，任何人都处在积累状态中，无论是刚刚迈入九阶，抑或是早已潜心静修百年。
换言之，这一境界上下限极大，且......在迈入称号级之前，是没有明确的上限的。
而对于路希而言——
吸收了如此之多的虚幻神雪，她在九阶中的实力，早已超越了当今这片世界中的任何一人。
称号级之下，无敌。
哪怕是直面称号级，她也有把握杀死一些较弱的意象拥有者。
......
不断有惨叫声响起——不过现在，这惨叫声绝大多数属于深渊魔族。
被光明的巨剑所焚尽，被风所切裂成血雾，被空间压缩成模糊的血肉......
甚至，有魔族刚从半空坠落，就被冰霜化作的陨星砸中，以极为尴尬的方式与世界说了再见。
十名，二十名，三十名......
上方的魔族依然在注视着她，只是，这注视已经渐渐从嚣张变成了畏惧。
“她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团长，你在干什么啊团长！快跑！”
“可恶的人类...如此虐杀我魔族精锐，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心痛吗！”
少女奔跑在了街道上，长风是她的披肩，冰雪是她的桂冠，空间之力为她开辟出道路，实质化的心灵力量与光明大剑，是她最强大的武器。
而在她的内心深处，似乎也有某种力量，正在渐渐苏醒着。
可魔族仍然在不断降临，相对比之下，她的身影，实在过于单薄。
仍然有平民痛苦着倒下，发出痛苦的哀嚎。
而在这情况下，路希能做的......唯有杀戮。
以杀，止杀。
......
“呜啊！”
老杰克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吐出鲜血连带着几颗碎掉的牙齿。
也不顾脸上火辣辣的疼，他吃力起身，握住了手里有些生锈的长剑。
他老了——连同他的装备一起。
昔日锃亮的精铁战甲被岁月锈蚀得不成样子，穿在他肥厚的身躯上显得有些滑稽可笑，那面盾牌也在刚刚的战斗中被深渊魔族打裂，掉落在了一旁。
“别以为...就这样结束了啊......狗日的魔族佬！”
老杰克咬牙道，随着身体的剧烈摇动，坏了的头盔也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到现在，他的身体已经受了好几处重伤，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休克。
但他还是保持着站立，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敌人。
“老东西差不多得了。”魔族轻蔑地道。
他渴望从人类的脸上看到惊恐一类的神情，但老杰克是个意外——
这家伙很弱小，可一见到自己，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扑了过来，挨了好几下都没有死，还在苟延残喘着。
又老又蠢，而且跟不要命一样，这令他对老杰克彻底失去了兴趣，连杀死他都觉得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安安静静找个地方躺着等死不好吗，起码尸体还是完整的。”魔族再度讥讽道。
“......”老杰克佁然不动。
其实在他心底，始终有个结。
三十年前，他活了下来，因为他的软弱。
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他误入了一处魔族布置的陷阱里，被整个洞窟的小型魔族包围着，他感到了恐惧。
因为自己距离洞口最近，所以他逃了出去。
丢下了自己的朋友与爱人。
而即便是他用尽力气，也最终止步在了距离洞口不到半米的地方，眼看着那些绿皮肤的矮小魔族就要将他杀死。
最后令他成功跑出洞口的，是一道风属性的魔法——
施展魔法的，正是他的爱人。
狂风吹开了小型魔族，为他开辟出一条道路。
他顺着那光明最后一次向着洞口回首，那时，被啃掉了半边侧脸的女子正用尽最后的力气向他微笑着。
“活下去。”她说。
他突然后悔了。
可这时洞窟的大门却已经彻底关上，他再也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在那之后，他酗酒、摆烂、混吃等死，只为了麻痹自己，就这么糊弄着活下去。
眼看着自己老了，力量一天不如一天，他也草草选择了一座小镇养老，隐姓埋名，当个不负责任的老教师，看日升日落云卷云舒，等待着自己的心跳停止在某个寒冬的清晨。
然后，小镇的人们会为他竖起一座碑，默哀着他的离去。
是啊......毕竟这座小镇，太温柔了。
他在摆烂，可镇长反而点头哈腰，感谢他愿意来到这里；他在上课时糊弄，家长却为他送上自家做的酒和食物，感谢他的付出；他因为酒醉而体罚孩子，可孩子们却依然尊敬地喊他老师......
淳朴与热情，在融化他心底的某些东西。
看着身边的人，他像是想到了以前的朋友们，想到了很久以前的那些温馨时刻。
与之同时出现的，是当年女子看向他的最后一幕。
暮然回首，自己已垂垂老矣。
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面对过去的那一幕了，否则，就算是死去了，他在另一个世界也会愧对朋友与爱人。
他会受不起，这座小镇给予他的一切。
于是时间来到了现在。
魔族打破了小镇的和平，肆意毁坏着一切。
他们的实力很强，比年轻时候的他还要强大不知道多少。
可这时候，老杰克却不怕死了。
他要战斗到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时隔数十年，如今，那根老化严重的火柴再度被点燃。
他要燃尽，以完成忏悔，以这般举动......去见到另一片世界的朋友与爱人。
“你说你吗呢...傻宝魔族......”老杰克突然呸了一声，爆了粗口。
“人类，你说什么？”受到辱骂，这令魔族当场变得愤怒。
“躺着？老子躺牛魔个酬宾...老子今天......就是要站着！”
喉头一甜，老杰克再度吐出鲜血，掺杂着些内脏碎块。
但面对着魔族，他还是最后举起了生锈的剑，源气疯狂地汇聚，他身上的伤口也开始飙血。
“他吗的......源气转动一百万匹！！！”
“闭嘴！混蛋人类，我让你闭嘴啊！！！”
魔族第一次被面前这个人破防了，愤怒无比，当场就朝着老杰克扑杀了过去。
而老杰克在这时候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了，颤抖的手挥落铁剑。
“嘶拉——”
魔族的身体顿时被一分为二，向着两边倒去，有鲜血泼洒开来。
这必然不是那一剑的功劳——
在即将昏迷之时，老杰克也瞪大眼睛，看到了那手握光之大剑，此刻无比耀眼，正在散发开威严气息的少女。
“路...希......”
......
福泽镇，天穹圣庭区域。
更多的深渊魔族汇聚在了骑士长们布置的结界外。
相比于平民，他们更想杀死的，其实是圣庭之人。
结界已经被破开了一角，有不少骑士和魔族的尸体躺在其内。
甚至，其中一名骑士长也受了伤。
开启结界、动用神力长弓都耗费了他们不少力气，令他们此刻的战斗力锐减。
而魔族还在源源不断地进入大阵中，最弱都是八阶，最强的则达到了称号级。
眼下，主教正全力与一名魔族厮杀着。
几名骑士长在杀死一名称号级魔族后，很快交换眼神，商讨起下一步对策。
“这座小镇...已经完蛋了啊......”
“再这么下去绝对不是办法，大阵会被压垮，届时即便我们，也会难以自保。”
“是时候了吧——”
最强的骑士长叹一口气，做出了最后的决定：“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我们......撤离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