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莱与妮柯斯对坐在魔王城顶楼的天台之上。
“难得的假期啊……”妮柯斯慵懒地靠在椅背，“打算做些什么呢？”
“你说呢？”巴特莱喝了口酒道。
“聊聊天吧。”
“随你。”巴特莱无所谓道。
“但只是聊天，那就有些无趣了……”妮柯斯忽然轻笑了一声道，“不如玩一次‘生死轮盘真心话’吧？”
巴特莱放下酒杯，挑了挑眉道：“那是什么？”
“是我自己想的小游戏啦，结合了魔族传统的生死轮盘赌，但是除去了死亡惩罚，改为说一个真心话。”
“那它名字里就不该有‘生死’。”
“这样听起来很酷不是吗？”
“说说规则吧。”
“这很简单……我们轮流问对方一个真心话，先撑不住的人就输了。”
“那轮盘……算了，这不重要。”巴特莱摇了摇头，“这游戏有什么意思？”
“呵呵……”妮柯斯露出狡黠的笑容，“等你玩了就知道了。”
“那就来吧。”
“我可以让你先。”妮柯斯说着，随手布下一个简单的法阵，可以侦测法阵中的人有没有说谎，即便是施法者本人也不可豁免。
“你先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妮柯斯沉思了一会，“我对魔王大人您的过去还是很感兴趣的……”
“不如说一说，你和那个女孩的事情吧？”
“哪个女孩？”
“梅丽。”
巴特莱沉默不语。
“不会开局就要认输吧？”妮柯斯调笑道。
“她是谁来着？”
……
“他是谁来着？”
梅丽指着不远处独自坐在河边，带着头巾的男孩道。
搬来一个月了，这村子里居然还有她不认识的同龄人？还是说她认识但是忘了名字？这样不是更失礼了吗？
“他是巴特莱。”艾维斯撇了撇嘴道，“别去管他。”
“但他看起来……很孤独。”
“他那个人就那样啦，闷罐头一个。”
“他没有朋友吗？”梅丽歪了歪头道。
“谁敢和他交朋友啊？”一个提着寸头的男孩说道。
“就是啊！”
男孩的话语引得众人纷纷附和。
“为什么不敢？”梅丽说着，再度望向巴特莱。
他看起来，除了衣服有些破旧，别的地方和其他的孩子也没有两样嘛。
“他会给大家带来厄运！”
“厄运？”
“我妈妈说他是个灾星，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厄运，他的爸爸妈妈都被他害死了，我可不要和他扯上关系……”
梅丽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觉得好奇怪……遇到这样的事情，不应该被同情吗？
“没错！那次他和我搭了句话，结果我过几天跑步被石头绊倒了！”
那是你自己不小心吧？
“之前他看了我一眼，害得我被雨淋湿生病了！
那是你自己没打伞……
“我也是，之前不小心碰到他，过几天衣服就被树枝刮破了！”
梅丽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义愤填膺，她只觉得，有一种深深的窒息感。
这可能是梅丽人生中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恶意的存在，即便这些恶意的矛头并没有指向自身，但那股寒意还是冻伤了她。
恶意的由来，可能仅仅只是一个眼神、一句无心之言，它来得容易去得难。
因为恶意这颗种子一旦发芽，就会立刻根深蒂固，再难去除。
它不仅会传播，还会被继承。
孩子们厌恶巴特莱，是因为大人们厌恶巴特莱。
大人们厌恶巴特莱，是因为他们更厌恶巴特莱的父母。
梅丽咬了咬嘴唇，下定了决心。
她要让巴特莱，和大家成为朋友。
……
“你好。”
巴特莱头也没动一下。
“你好。”梅丽重复道，还率先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我叫梅丽。”
“巴特莱。”他顿了顿，“巴特莱·里德。”
“我知道你。”
巴特莱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能和我交个朋友吗？”
“收声。”巴特莱道。
梅丽眨了眨眼，没再说话。
大约三五分钟后，巴特莱拉动手中简易鱼竿，收获了今天的晚餐。
一条肥美的河鱼被钓了起来，鱼竿那头的重量让巴特莱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真厉害。”梅丽赞许道。
“……你还在这里？”
“啊？”
巴特莱看了看身旁的梅丽，沉默了数秒，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扭头走了。
”你去哪啊？”
“回家。”
……
“这么没精神，笑一笑好不好？”
“有事？”
梅丽眨了眨眼，居然只用一句话就得到了回应，看来终于有所进展了。
不如说进展神速，得力于梅丽的人缘，巴特莱也有了几个朋友。
起码表面上如此。
不会装作看不见，打招呼会回应，也能一起聊聊天玩玩游戏……
在梅丽看来，要不了多久，巴特莱就能融入大家了。
……
“那……之后呢？”妮柯斯抿了抿嘴。
虽然她也希望这个故事能有一个好结局，但若真是如此，巴特莱怎么会一次也没有回去呢？
温暖的故乡让人流连忘返。
孤独的过往让人不愿回首。
她后悔了。
后悔和巴特莱玩这个游戏了。
妮柯斯的视线看向巴特莱的胸口，那里挂着一个剑柄挂饰。
别的魔族或许会认为那是魔王大人打败了某个强敌，所留下来的荣耀。
事实上也没错，那的确是荣耀。
只是无人知晓罢了。
无心之剑……
他拿起剑，仅仅是为了打败魔王？
还是想要忘掉沉重的过往？
妮柯斯觉得，二者参半。
第一次面对面，妮柯斯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个少年，一个遍体鳞伤的少年。
他背对着人群茕茕独立，像是坚毅不屈，又像是不知所措；像是能独自战胜一切，又像是……渴望一个拥抱。
如今，他已是魔族。
虽然依稀能看出曾经的人类相貌，但妮柯斯却看不见他眼中的那个少年了。
也许是消失了。
也许……是藏起来了。
妮柯斯不知道，但她明白，要时常给魔王大人一个拥抱。
“你也知道他们叫我什么。”巴特莱喝了酒道，“后面梅丽出了意外，之后……一切如常。”
“但那不是你的错。”
“啊，她也这样说过。”巴特莱笑了笑，“在我出发之前，她是第一个看出来我要走的人。”
沉默数秒后，妮柯斯开口道：“到我了。”
“那你就说一说……”似是被回忆触动，巴特莱这样说道，“关于朋友的真心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