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听说了吗?就最近王都里传得沸沸扬扬说约维克家大小姐卖国这事……”
“真的假的?不会是约维克家的人见动静太大故意放出来的风声吧?”
“我不这么觉得,那位大小姐跟贵族不对付肯定是真的,不信你去约维克领走走,现在还有好多贵族的骷髅架子挂在那边城门口呢。”
“这倒也是……我三舅老爷的七外甥女去年就投奔到约维克那边当什么纺织工去了,听说那边的贵族几乎全都给吊死了。”
“三舅老爷的七外甥女?我要没记错的话你妈在家里排行老七是吧?”
“是、是又怎么了?”
“那这么说你妈去约维克找工作了?!我就说你小子最近怎么出手越来越阔绰,还有闲钱跑来这酒馆里喝啤酒。说,这酒钱是不是你妈给你寄来的?”
“我、谁说的?这是我自己挣的!”
“少扯淡,咱们之间谁不知道谁,就你这游手好闲的货色除了败家还会啥?你妈都给逼得跑去约维克讨生活了,你怎么不去啊?”
“那不是约维克前几个月还在打仗嘛,要是被征兵死了算谁的?等我过完今年我也去投奔我娘赚大钱去!”
“你就扯吧,谁不知道约维克不养闲人?那些游手好闲为非作歹的到了约维克全都给抓进那叫什么、什么……啊对,劳改营里面去种田开矿了!就你这懒鬼过去也是进劳改营的命,我看你就是不敢才待在王都吃你妈的救济。”
“切,说得好像你多高尚似的,你有能耐你怎么不去约维克啊?”
“我是盗贼公会的,去约维克找死啊?我去了就不是进劳改营而是挂路灯杆了!”
“也是……”
最初流言只是在边缘扇区里那些招待社会边缘人的青楼酒馆之类地方传播,可也不知道怎地几乎所有听信了流言的人心中都不自觉地萌发出一股强烈的分享欲,而这些社会边缘人的活动范围又覆盖整个浊水区,很快一股与王室主导舆论对立的新谣言浪潮就开始迅速成型,甚至有隐隐盖过那些旧谣言的趋势。
“黑暗神力,隔着一条街我都能闻到那些水沟老鼠的臭味。”奉命调查这股谣言源头的曙光裁决官像条猎犬般抽了抽鼻子,跟同行的王室密探说道。
“所以这股谣言是暗夜教会出手?”王室密探闻言眉头紧皱,“邦纳家怎么也参与进来了?”
“大概是想浑水摸鱼?”裁决官不确定地说道,“流言里面不只有支持约维克家的,还有顺带洗白邦纳家名声的,也许这才是他们的真实目的。”
“哼,在诺斯博拉那边搜罗了些残兵败将就以为自己翅膀硬了?”王室密探闻言一声冷哼,“邦纳家的势力我们密探会负责搞定,暗夜教会交给你们没问题吧?”
裁决官没吭声,看表情似乎有些为难。
“怎么?”这奇怪的反应让王室密探一愣,以往这帮凶残的曙光猎犬闻到异教徒的味儿就会嗷嗷叫着扑上去,怎么现在老对手都骑脸了还一副瞻前顾后的样子?
“……裁决廷这边最近人手不是很足,贸然动手可能会吃亏。”感受到密探那古怪的眼神,裁决官憋屈道。
“因为帝国那边的事?”曙光教廷和王室现在在同一条战壕里,裁决廷的外派力量在帝都差点被战神殿和知识圣殿赶尽杀绝的事双方也该分享,可暗怀鬼胎的曙光教廷哪里会将这种家丑跟王室细说?
裁决官又不吭声,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算了,既然裁决廷不方便动手,我们密探就接手了,不过得有裁决官随行帮我们定位黑暗神力的来源,这总可以吧?”密探心中一动,决定回去之后立即将情报传达给上级。
“可以。”似乎是觉得裁决廷不能太示弱,裁决官勉强答应下来。
裁决廷在帝国被重创的消息很快就送到了国王面前。
“陛下,您看这?”密探头领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国王的意见。
“呵,狗咬狗,这是好事啊。”国王脸上露出个淡漠的笑容,“那帮家伙不想在我面前暴露出虚弱的一面,他们的老对头却不愿意给他们舔舐伤口的机会,让他们互相咬着就是了,我们不必多插手。”
“那王都里最近流传的谣言……”
“想传就传咯。”国王玩世不恭地耸耸肩膀,“蒙德那小子也长大有自己的主见了,我这辈子没见过他任性,难得那小子任性一次,就当是我这做父亲给儿子一个面子吧。”
“陛下,大殿下和贵族们那边呢?”见国王似乎有偏袒蒙德的意思,密探头领心中一抖。
“里希特心大着呢,如果蒙德真有心王位,他不但不会生气反而会为蒙德高兴,至于那些王领贵族,他们以为把我推出来当枪使我会看不穿?那只伯劳鸟在约维克所做的一切都是大势所趋,这种大势即使把她杀了依然无法阻挡,那些贵族们不过是抱着旧时代瑟瑟发抖的冢中枯骨,放着不管他们自己就会昏招叠出把自己给玩死。”国王轻蔑地笑道。
“既然如此,陛下为何不接纳那位小姐的做法呢?”密探头领百思不得其解。
“接纳?”国王露出个看傻子的眼神,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王座,“你知道我屁股底下这个王位意味着什么吗?”
“额……”密探头领不敢说,他也答不上来。
“我这个王位是贵族们一起推举上来的,如果没有贵族们的支持它就只是张好看的椅子罢了,现在我站在贵族们这边跟那只伯劳鸟对立,贵族们的刀枪都会指向那只伯劳鸟,若是我站在那只伯劳鸟那边,你觉得贵族们会先针对谁?”根本没期待答案的国王继续发问。
“属下好像明白了。”密探头领只感觉脑袋晕乎乎的,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心术吗?!
“呵,又不是我发起的改革,凭什么我要给那只伯劳鸟当挡箭牌?”国王脸上勾起冷漠的嘲笑,“蒙德想要当那个出头鸟那就让他去当,若是挡得住由他来做下一任的王又有何不可?即使他挡不住,那只伯劳鸟也不会让蒙德就这么完蛋,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自我之后这个国家不再姓格里芬尼亚罢了,看在蒙德的面子上她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最可笑的还是邦纳家那群蠢货,竟然以为能在那只伯劳鸟嘴里抢食,看来是教出了一个什么黑暗贵公子就让我那可爱的弟弟高看了自己的能力。”
听到这些话密探头领已经彻底不敢吭声,国王对王位和自己儿子的淡漠就连自诩无情的他都觉得心寒,眼前这位声名不显的国王是位名副其实的棋手,家族、权势、亲人、敌人,在他眼里全都只是娱乐自己的棋子罢了。
“就这样吧,那些流言你们出工不出力就好,曙光教廷在换了一个得宠的圣女之后也顺风顺水太长时间了,不让他们吃点亏,那些脑子不正常的狂信徒还真以为这座法班缇娜城是法班缇娜一砖一瓦建起来的呢。”国王冷笑道。
“一切遵循您的意志。”密探头领心惊胆战地行了个礼,倒退几步匆匆离开觐见室。
然后王都的局势就变得怪了起来。
对新谣言的打压依然严厉,可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些流言就如同大荒原上的野火般灭之不绝,新加入的裁决廷成员经验不足看不出来王室密探的阴谋算计,每天如同茫然的猎犬被密探们带着在浊水区的大街小巷里四处溜达。
冲突发生过几次,暴露出来的黑暗信徒在被逮住之前就用某种秘法自杀没有给裁决廷留下任何审讯的机会,反而是双方几次交手造成的附带破坏令裁决廷在王都的名声每况愈下,虽说这些误伤里面也有黑暗教徒的份儿,可谁让曙光的力量最显眼呢?原本人们就不怎么喜欢这些圣城的猎犬,在教派冲突中接连失手杀伤无辜民众后他们很快沦落成了人厌狗嫌的对象。
毕竟谁也不想吃着火锅唱着歌,忽然就被一道圣光给冚家富贵了不是?
作为曙光信仰看门狗的裁决廷声望受损,曙光教廷自然也难逃牵连。自上次神迹降临之后声势大振的曙光教廷陡然发现最近前来圣城朝拜的信徒似乎变少了,而那些依然维持朝拜和捐赠的虔诚信徒们偶尔也会对神官们露出困扰或忌惮的眼神,让常年不出圣城的神官们百思不得其解。
“普奇,王都里最近到底怎么回事?”在察觉到这些变化的神官们层层向上反应情况之后,意识到情况不妙的主教们叫来了直接负责情报工作的普奇问责。
“各位大人,我们可能被国王给算计了。”普奇倒是察觉到了国王的用心险恶,可问题在于他拿不出来对抗的手段,他一个人再厉害能打几根钉?
过去自己用顺手的老部下们在帝国死的死伤的伤,新加入的菜鸟哪里是王室密探那些老阴逼的对手?被人故意引入陷阱大闹一番不但折损了自己的实力还败坏了裁决廷和曙光教派在民间的名声。
“简直岂有此理!”听完普奇的解释主教们当时就炸了,“我们曙光教派何时吃过这样的亏,普奇,你把裁决廷的人都召回,这破事我们不管了!”
“各位大人,不管不行啊。”面对一群脸红脖子粗的激进派主教普奇深深体会到了伊莎贝拉在跟王领贵族打交道时的感受,“王室密探陷害我们是暗中行事,可若我们将裁决官都召回那就是明面上撕破脸了,这么做会让那些好不容易决心靠拢教廷的贵族们怎么想?”
“这……”主教们一愣,贵族们的想法他们还真没考虑过,以往他们也不用考虑这个啊!谁不听话让普奇带着他的人上门杀全家就是。
“上报圣女,让曙光为我等指引方向吧。”面面相觑发现彼此都拿不出来个妥善办法,资格最老的主教无奈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