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初的明媚柔和，一点点化为黯然的黑白。
到后面，甚至都已扭曲得无法分辨。
艾薇默默抿住嘴唇，下意识的捏住自己的手臂。
她很清楚。
这是精神失常的结果。
就像自己之前一样，被痛苦完全覆盖住的精神，连分辨自己是为何物都已成为奢望。
“为什么...要做这些...”
“你经历了那些痛苦和悲伤...又为何要将它们施加于这无辜的孩子...”
尚且幼嫩的心智，无法理解这一切。
只是看着那破碎的画面，身体深处便在不经意间的传来一股股幻痛。
如同受到虫蚁撕咬般，被痒痛感一点点爬满。
似乎就像自己也曾经历过一样。
悲伤...
痛苦...
刚刚建立起的世界观，几乎是一瞬间就崩塌殆尽。
沉默间，一阵轻叹悄无声息的在耳边荡起。
“蒂伦尼...”
“好了好了，艾薇，现在可不是沉沦的时候，外面的麻烦东西还不少呢。”
“唔...”
“你刚刚是不是把什么东西弄进体内了？”
“啊。”
在那冰冷轻语的提醒下，艾薇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对...我把那孩子...”
“呼，快去吧。”
“嗯...”
艾薇默默点了点头，集中精神。
眼前的灰白丝缕，如奔腾的河流般涌动起来。
眨眼间，那颤颤巍巍的小小身影便出现在了眼前。
无助的蜷缩在那灰白的一角，虚弱无力的呜咽着，恐惧的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
看着那令人怜惜的脆弱模样，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艾薇轻轻抱住小手，缓缓靠近了过去。
伸出触手，轻轻抱住了那不住颤抖的小小身躯
半闭着眼睛，柔和的轻抚过。
“呜...呜呜...”
那被恐惧充满的瘦小身体，猛地一颤，在怀里不住的挣扎起来。
其身侧的触手，也在她的驱动下疯狂发动攻击。
“不要怕...不要怕...”
但这软绵的攻击，对艾薇来说并不值得在意。
毕竟这孩子现在的精神体，比她的还要虚弱。
而且，曾经的自己，可是连砍掉四肢都撑下来了呢，这点痛感不过挠痒痒一样的存在。
“我...不会伤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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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
那陌生身影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让女孩下意识的感到恐惧和不安。
几乎每一寸细胞都在疯狂尖叫，驱使她逃出那灰白触手的缠绕。
“乖...呃呜...”
终于，在狠狠的捅刺了一下那白毛团子的眼睛后，如海草般摇曳起来的灰白触手，微颤着松开了自己的身体。
而她也趁机逃出，溜出一长段距离。
“我不会伤害你的...别怕...”
那软糯的话语，如蓬软的棉花糖般，让人忍不住想品尝回味。
柔和而弱气的语气，也让人不自觉的想去信任。
但...
经历过那些的自己，怎么可能还会去相信。
自从失去了父母，自己就很难相信他人。
再加上他的所作所为。
“呜...蒂伦尼...怎么办...”
“嘁，你这蠢萝莉怎么磨磨唧唧，吞掉她不就好了，虽然精神体已经所剩无几，但吃掉她还是可以修复你的灵魂...”
什...什么...
要吃掉自己吗...
还有，那和软糯声音不同的，另一个声音所说的精神体，是什么...
女孩呆呆的眨了眨眼睛，低下头。
眼前的身体，如流态雾团般，模糊而粘稠，
轻碰一下，便荡起一阵涟漪。
这是，自己的精神体吗？
不过...
自己死掉，或许也是很好的解脱了吧...
总比，被一直囚禁着，连死亡的权利都被无情剥夺，每天都心惊胆战的生活在痛苦之中要好。
就，让那个身影杀掉吧？
“你...还好吗...别怕...我...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做...”
不知何时，那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陌生身影，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前。
沉默着，缓缓抬起头。
那是一个灰白的幼小人影。
正低着头，轻轻点着自己的手指，就像做了错事，害怕被惩罚的小孩。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原本没能仔细观察的一切，都变得清晰可见。
“你...”
她突然呆住了。
本该富有肉感的大腿，宛若干瘪枯萎的木柴。
皮包骨头的纤细手臂上，满是狰狞的伤痕和针眼。
原本平坦肉圆的小腹和胸口，爬满了形状诡异的渗人缺口，和被利物穿刺留下的密麻孔洞。
那可见的每一寸肌肤，都如同被用力拧紧，残忍剁碎，再丢进风暴里搅拌过一样，看不出一点点完整的形状。
就连那本应是女孩最可爱的部位的脸蛋，也爬满了可怕的伤疤。
甚至还能看到，其中一只眼眶早已缺失，只剩下少许流淌着的暗红黏液，在悄悄蠕动着。
就这样子一个，残破得像被熊孩子随意蹂躏过的洋娃娃一样的小小身影，却颤颤巍巍的站在不远处，怯懦而温柔的浅笑着，努力张开伤痕累累的瘦弱手臂，用软糯的声线轻轻呼唤着，安慰着自己。
默默收回视线，呆滞的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小手。
那幼嫩身体上的每一寸扭曲血肉，似乎都藏着自己所无法想象的故事。
看着自己虽然伤痕累累，但是仍然完整且能看出人样的身躯，她无法想象出对方在曾经经历过什么。
但这样子的她，却在像母亲一样安慰自己，向自己释放柔和的关怀。
而自己...却还攻击她...
甚至，不愿意相信她...
强烈的负罪感，从心底不断涌起。
让她就连对方小步蹭上来，轻轻抱住了自己的时候，都没有回过神来。
“你...”
“别怕...我会保护你...不会，再痛苦了...”
稚嫩而软糯的话语中，只有纯粹的善意。
没有一点点瑕疵。
似乎就连怀疑一下，都会化为无穷尽的罪恶感。
原本紧闭的内心防线，几乎是一瞬间就尽数崩塌。
对方，只不过是和自己同病相怜的...一个可怜的孩子。
还未步入那复杂的世界，便已被它的险恶雕刻成了这凄惨的模样。
“对不起...”
几乎是瞬间哭出来，扑到了对方的怀里，用力抱紧那扭曲残缺的小小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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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
艾薇呆呆的眨了眨眼睛，看着扑到自己怀里的小家伙，整个人直接懵住了。
发生了...什么？
刚刚还很抗拒恐惧的灰发女孩，突然上来抱住了自己。
一边道歉一边哭泣，就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虽然不太懂...但，结果还是好的吧？
艾薇默默宽下心来，轻轻抱住她的身体，柔和的抚摸着，抚摸着。
“乖...别哭了哦...”
“嗯...”
诶，很乖呢...一下子就不哭了。
看着她顺从的动作，艾薇不禁感觉有些不适应。
感觉，就像...叛逆期过了一样？
“那里...痛吗...”
“唔？”
抬起头，看见对方在用触手轻指着自己刚刚被戳了一下的眼睛。
“没事啦...这点伤，不会痛的...”
艾薇将手臂背在身后，微笑着看向对方那满是愧疚的小脸。
“真的？”
“嗯。”
“对不起...”
“没事啦，我过来是想...和你说另一个事情的。”
“诶？什么事？”
看着对方那好奇凑上前的小脸，内心不禁有些慌乱的艾薇轻轻抱紧小手，小退了几步。
努力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将内心平静下来。
和陌生人接触，真的好难呜呜呜...
赫米娅还不在身边...
毕竟，这里是自己的精神内部...
但是...艾薇，要加油！
努力给自己打了打气后，艾薇微微抬起头，认真的看向那小脸。
“那个...唔...你...”
“唔？”
“呜！就是...我...我想说...你的灵魂...被侵蚀的太严重了，我，无法帮你治好...”
说着说着，艾薇就有些自责的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小脚。
之前，自己本来想将她被污染的灵魂全部吞掉。
但是被蒂伦尼警告说，她本身的灵魂只剩下外侧的一层，一旦自己将填充内部的被侵蚀部分吃掉，她那最后一层也会直接崩溃消散。
这孩子的情况和布鲁姆可不一样。
她如此叹道。
沉默间，艾薇不知觉的握紧了自己的小手。
自己，做不到将那被侵蚀部位复原。
但，自己还是想帮助这孩子。
让这位之前一直在痛苦中挣扎的孩子，能活下去。
像自己一样，在这庞大而辽阔的世界中，重新找到能支撑着她一直走下去的光。
“没...关系...”
“诶？”
在那有些释然的话语中，艾薇呆呆的抬起头，却看见了对方不以为然的浅笑面容。
“死亡...大概也是解脱吧...”
是觉得，死掉了也没关系吗...
但是...死掉了的话...就不能体验到，那些存在于书本中的，还未能触及过的美好了...
“死掉...可不好...要，珍惜生命...”
艾薇轻轻抱住了自己的手臂，认真的抬起头，“其实...我还有一个...主意...”
虽然自己治疗不好她，但是。
“只要...你...成为我的眷属...或许...或许我就可以...让你继续活下去...”
只要用自己的侵蚀，去代替原本的侵蚀，就能撑起她那破碎的灵魂。
而且，自己是能够控制自己的侵蚀，也不用担心会伤害到她。
只不过...
“诶...”
女孩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没回过神来。
“成为，你的眷属吗...”
“嗯...”
“就，可以活下去...吗？”
“嗯，也不会...再痛苦了...”
“我...愿意...”
“诶！？”
这么快就答应了？
艾薇又呆住了。
“不...不过，成为我的眷属后，你的精神，会受到我的影响...而且，会被我随意控制...”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便越来越小。
内心的想法，也在强烈的犹豫中开始动摇。
毕竟，只要自己想，就可以轻易剥夺作为眷属的一切。
“没...没关系...”
灰发女孩轻轻点了点头，缓缓挪动着靠近过来，抱住了艾薇的身体。
作为同类，她能看到。
那淡蓝的眼眸后，隐约流淌着恐怖的威严，和绝对的力量。
那看似幼小的躯体上，也缠绵着危险的气息。
明明拥有着作为上位者，可以直接迫使自己屈服的能力，却在那里颤颤巍巍的低着头，缩着身体，软软糯糯的小声提出帮助自己的主意，并请求自己的意见。
明明可以直接杀死吃掉自己，却将自己从痛苦中捞出，并努力帮助自己抹去它们。
而且，自己也想了解她。
去知晓她的过去，去知道她的一切，去知悉残破不堪的她，为何还能温柔待人。
这样子的话，自己，似乎就完全没有拒绝的选项了呢。
“我...想...成为你的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