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而熟悉的黑魔素体积，他单手后撑，直起身来。
卡特丽娜坐在他面前，她的脸色不太好，还带着愠怒。
“你是弱智吗？”卡特丽娜见布莱特回过神来，她只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可是语气中溢出的怒气还是压抑不住。
“在哪里？”布莱特压了压发痛的太阳穴，他看着身下在扑腾翅膀的洛特亚。
“你把它召唤出来了啊。”
“不然呢，看着你掉下去摔成肉酱？”卡特丽娜冷哼了一声，“你怎么每次都这样……”
布莱特不言，他抬头看了看上空遮挡阳光的山势，眯了眯眼睛。
“我在和你说话！”卡特丽娜的声音骤然拔高，她猛地靠近布莱特，手指拽上了他的领口。
“你能不能稍微把你自己当个人看？牧师！”
她生气的时候就不会喊他名字。
“……”布莱特垂眼看向卡特丽娜，她拽住他领口的手似乎在发抖。
“我有把握。”
他本来想说自己就算摔下去，也不会死，可注意到卡特丽娜情绪，布莱特原本想说的话还是被咽了下去。
“你有把握？”卡特丽娜被气笑了，“你有什么把握？晶石产生的爆炸，我不相信你算不到爆炸的威力，你就和个呆子一样杵在那里？”
“还有前面那次，如果我不拉住你，你是不是要和那玩意死磕到底？”
“你就是仗着自己有实力，你就是仗着这事情只有你能做，你连命都不要了，对不对？”
“牧师！”卡特丽娜的眼中满是愤怒，布莱特下意识移开了眼睛，
“你要是死了，我不会傻乎乎地去自己关掉法阵，我自由了。”
“我是黑魔法师，要是压制我的牧师死了，那些法阵爱怎么发展怎么发展，懂吗？我可高兴了，你爱怎么死怎么死！”
她的眼角有些泛红，好像在生气，又好像在发泄其他情绪。
布莱特长出了一口气。
“抱歉。”
“我没有在关心你！少自作多情！我是在警告你！”卡特丽娜没好气地松开了揪住布莱特衣领的袖子。
“反正你死了，教会也没有其他人能控制住我了。”她冷笑一声，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尘，“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布莱特没说话，他的目光落在卡特丽娜的脸上，她的眼尾红红的。
“我知道了，别哭了。”
卡特丽娜吸了吸鼻子，她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你才哭了，你全家都哭了！”
“我只有一个父亲。”
“蠢货！弱智！谁和你开玩笑了！”
布莱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下巴，他别开脸，朝着另一处方向。
“我气消之前不准和我说话！”
布莱特点头，他抬头描摹起了空中的景色。
这一片山脉不似他们之前在车上看到的那个诡异的山峦，黑魔素气息偏淡，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过渡。
洛特亚没有在飞，它只是接住了布莱特和卡特丽娜，在平稳地向下。
布莱特本想问问卡特丽娜她跳下来的具体情况，但是她说让自己别理她……先再看看吧。
他先前掉落的位置现在已经看不清了，按照爆炸的强度来说，那里应该已经坍下来很大一块了，列车怪物也和他一起掉下来了吗？
布莱特陷入思考，他把遮挡视线的头发拨到耳后。
他弯下腰向下看去，黑黢黢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怪物或许就在下方，他不清楚白魔素爆炸产生的净化效果怎么样，还是等会落地了之后再补两刀吧。
希望下面不是什么更危险的地方，不然他的净化魔法还是施展不开。
这边布莱特的脑子还在转，那边卡特丽娜就瓮声瓮气地开口了。
“底下的黑魔素气息很淡，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所以我让洛特亚带我们落地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洛特亚欢腾地叫了一声。
“那个家伙应该就在底下，你可以继续你伟大的净化事业了，搞得干净一点。”
“你不生气了？”布莱特很不解风情地来了一句。
“……”卡特丽娜的手拍到自己的额头上，发出清脆的响动。
“你这根木头。”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补了一句。
“对不起。”布莱特的气势弱下去了。
“哈，你还会道歉呢，我以为你蛮强势的呢。”
“对不起。”布莱特补充了一句，他这次的语气被加重了几分。
他其实没想明白为什么要道歉。
我行我素贯了，他能看出别人的担心，但是却又不太习惯接受别人的关心。
无论是父亲，还是朋友，又或者是……卡特丽娜。
布莱特规矩地直起身子，他低下头，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
他忘记了，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以前他是一个在旅行，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想法，而现在，他身边跟了一个女孩，即使是个囚犯，那也是他选择信任的人。
教会长期的素质教养让他能够去帮助别人，让他抱有善意与悲悯。
可他自己多年的经历告诉他，你不能接受别人的好意。
因为你无法判断那是糖果，还是刀子。
布莱特的情感很淡薄，他的祝福与援助都是身位牧师的职责，都是出于教皇对他的教育，那是印在他骨子里的机械流程。
这改变不了他的情感。
自己的骨子里的血本质上是冷的，是捂不暖的，布莱特很清楚。
“……”卡特丽娜也沉默了。
两个人的气氛有些尴尬。
“你答应过我，会相信我的。”卡特丽娜的声音有些沙哑，她好像在叹气，又好像有些无奈。
“嗯，我相信你。”布莱特老实地回答着。
“说的是实话？”
“是实话。”
“好。”
她没有多言，只是轻轻摸了摸身下的洛特亚，然后又吸了吸鼻子。
洛特亚扑腾的翅膀晃悠了两下，提醒自己的主人他们即将落地。
黑雾笼盖了半空，布莱特皱起眉头。
下方是浅紫色的土地，和侵蚀区域很像，但是黑魔素反应又很浅薄，布莱特看不明白，还是得靠近看看。
“下面的黑魔素不是很重，不过你最好加个屏障。”卡特丽娜提醒道，然后伸出自己的右手，将那个没有发光的银镯子展示在他面前。
“等会把洛特亚收回去之后，你就可以给我加束缚了。”
布莱特摇了摇头。
“那个是为了防止波及到别人，这里没有别人。”
先前一直控着卡特丽娜也只是怕她失控。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