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他的身后，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双手抱胸，低着头冲了进来，然后躲到了祭坛的角落。
一些眼尖的人能够发现，莘银的衣裳有着并不明显的残破，看上去就像是刚经历过什么似的。
祭坛上的女皇和大臣们比谁都清楚两人的主仆身份关系，加上两人久别重逢后又耽误了成人礼的时间。
很难不让人多想。
文心回头看了一眼躲在角落里莘银那羞涩的模样，又抬头看了眼祭坛中心带着讪笑的政议院姐妹花，最后眼神落在了上清女皇强忍着怒火的脸上。
“呵……这些人真是有够无聊的。”
文心的嘴角溢出一抹苦笑，他忽然明白了，所谓的成人礼，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他无路可退，他已经离开了翠云峰，如果不是为了参加成人礼，那么就说明他有了叛逃的想法。
广场里的几名女子瞧着眼前的模样，发出唏嘘的声音。
“这……”
“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废物，至于那女的，是宗门给他安排的秘书，听说是个高手。”
“那女的模样好像有点奇怪啊？”
“不用猜，肯定是这个废物利用自己的权力骚扰下属，这种事情本就不奇怪了。”
“真是人渣！”
广场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是在躲避着瘟神一样，在文心所到之处让出了一条小道。
在耳边环绕的谩骂声中，文心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
常年在前线忙碌，这是他第一次听见上清的子民议论自己。
他不明白自己为上清宫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会受到如此多的恶意，他也希望人群之中能有一句替他辩解的善意，哪怕是中立的声音。
但什么都没有，这些人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
文心咬了咬嘴唇，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哭是笑，但一定很难看。
这些人，和十多年前一样，那时候，那个混沌属性的自己，也是被她们如此孤立群嘲的，而这十年的努力什么都没改变。
但如果那个人曾经站在他面前遮风挡雨的那个人可以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他就可以无所谓这些……
祭坛中心。
“不是早就让莘银去喊文先生下山了吗？怎么现在才来？”
“有没有可能是文先生骚扰……”
“绝无可能！一定是那贱女人又勾引了文先生，文先生只是一个的普通人，又怎么是她的对手！你这是对于上清第一人的不敬！”
几个政议院大臣仿若孩童般刻意的吵闹声传到上清女皇耳中。
上清女皇紧蹙眉头，她也听出了其中的反讽。
她的愤怒溢于言表。
让文心闭关，只不过是为了让他休息一阵子并且躲避风头的一个借口，她本以为文心应该能够接受自己的好心，本本分分地在翠云峰面壁思过，却不曾想到，只不过十天的时间便传出如此绯闻。
也许，这一次她应该给与文心一些实质性的惩罚，才能让他收住他那飘飘然的心思，比如将他收押到暗牢里让他冷静几年。
“安静！”
在上清女皇的命令下，祭坛内对于文心的议论声如此下去了。
但在每个子民的心中都为女皇陛下感到不值。
女皇陛下将文心抬到如此高度，给了他无人企及的权力，可他却是以骄奢淫逸来回报。
于是对于文心的不满更多了。
礼仪大祭司再次催促道，“文心，上台受礼！”
在高度超过见肩膀的阶梯前，文心花了好些时间才艰难地爬了上去，“哎，好嘞，这有点高。”
台下又突然冒出了嘲笑声，“这废物还和十年前一样没用啊，哈哈……”
气喘吁吁的文心拂去了身上的灰尘，离开时不忘看了一眼那台阶。
早知道在被撤职前建个楼梯了……
“祭礼第一项，加冠！”
“第二项，天赋测试！”
在大祭师的安排下，文心来到了测试灵力的石碑上前，当他的手掌触碰到石碑的一瞬间。
石碑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属性：混沌（五种以上的属性），实力：……（无反应）
广场里再次轰然大笑，“我好像第一次看到灵石没有反应的情况啊，妹妹，你说这废物不会连黄阶的实力都没有吧？”
……
祭坛上的几名大臣闻言也都是掩面偷笑着，只有女皇陛下始终沉着一张脸。
“有什么好笑的！”
她对文心感到很失望。
不仅仅是因为十多年来文心没有任何长进。
在得知了文心对下属有了非分之举以后，她的心里始终有一块石头，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她看向了文心的眼神里带着一种轻蔑，“看我做什么，继续！”
“有时间找妹妹都不知道修炼，权力让你变成什么样了。”
那女皇陛下轻声的念叨传到文心的耳中，让他心如刀割。
十年以来的努力，没有唤回曾经的那个清漓姐姐，反而让女皇陛下更下瞧不上他了。
那一瞬间，他忽然发现。
有些人一旦变了，就再也回不去了，曾经那个温柔善良的清漓姐姐早就没了，他应该放手了。
可还是有些不舍……
当内心的唯一的支柱倒下之时，他忽然觉得体内所有的伤病在那一瞬间爆发了，如潮水般的疲倦和酸痛涌上心头……
扑通——
他忽然眼前一黑，倒下地去，再难爬起来……
许久之后。
“文心，文心！”
在一声声熟悉的呼唤声中，文心从昏睡中醒了过来，不过此刻他并不在天官祭坛里。
他看到在床边坐着的医师小姐，知道这里是上清皇室的御医堂。
文心随口问了一句，“成人礼结束了吗？”
“结束了，你睡了整整三天。”医师小姐轻声叹息着，“陛下说你不用再去了。”
文心舒了一口气，虽然逃避可耻，但好歹也算是一种应对的方法。
医师小姐的眼中晶莹闪烁，她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抓住了文心的手心，“你的身体状况很不好，你为什么不告诉女皇陛下？”
文心只是笑着看着眼前医师姐姐温柔的一面，却不解释。
“不要笑着就把我的话糊弄过去了好吗？听我的，去和陛下求个情，翠云峰你也不能去了，如果你还想多活一些时间。”
“算了，你只需要记住我们的约定，帮我保密就行了，好吧。”
文心挣脱开了医师的手心，从床上爬了下来，活动了有些僵硬的身子。
“对了，帮我与清漓姐姐说一声，我走了。”
“走？你打算去哪里？你知道的，陛下其实并不想这样的。”
“无所谓了，反正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陛下更为难，我可不想死在翠云峰上以后传出陛下卸磨杀驴的流言。”
文心想了想，还是改回了女皇的称呼。
“我不懂你的意思，但我听说过你们曾经的故事，我不觉得你能放得下。”
“有什么放不下的，都死过一次的人了。”
文心望向窗外小树新生的枝叶，天河会盟结束后，他就与女皇陛下两不相欠了，他觉得了自己应该寻找属于自己的新生活了。
“我知道我劝不住你。”医师小姐又问，“那如果陛下问你去哪里呢？”
“就说我累了，想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