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乘务员手上接过三人的车票,布莱特简单道谢之后,走进了车厢。

一共有七排座椅,他们的位置就在第七排。

车厢内的人并不多,坐得也很分散,既有几名穿着术士制服、学生气很重的小术士,也有西装整齐,带着礼帽的绅士。

布莱特一行倒也不是很扎眼。

一个牧师,一个术士,再加上一个算是骑士的克洛姆。

三人就这样径直走向自己的座椅。

卡特丽娜的目光一下子被窗户外吸引住了。

列车还没发动,玻璃窗户正对着外面列车站台上游走的人群。

“如果火车动起来,他们会被我们甩下去吗?”卡特丽娜回头问布莱特。

“不清楚,我也没有坐过。”

布莱特知道自己的回答很扫兴,不过他还是老实说了。

“那到时候,是火车在动,还是人在动?”

“真是深奥的问题。”克洛姆摸了摸下巴,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有时候我和洛特亚在天上飞的时候,地表上的一切离我们好远好远,我那时候就在思考,”卡特丽娜清澈的红色眼瞳倒映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究竟是我离地面很远,还是地面离我很远。”

“没有什么区别吧?”克洛姆拧开了自己的水壶盖子,他晃了晃,却听不到水声,他有点郁闷地合上了。

“有的。”卡特丽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布莱特捕捉到了她眼中一瞬间的阴霾。

“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卡特丽娜抬了抬下巴,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

克洛姆不明白卡特丽娜想表达的东西,他看着空了的水壶,对他们招手表示自己要去找点热水解决自己的饮水问题。

克洛姆暂时离开了,卡特丽娜和布莱特陷入了沉默。

布莱特沉思片刻,突然吐出了一个回答。

“这取决于,你对参照物的态度。”

“我对参照物的态度?”卡特丽娜看向布莱特。

“如果你想离开地面,那就是你与大地的距离,如果你被迫起飞,那就是大地与你的距离。”布莱特平静地解释着。

“我明白了。”卡特丽娜突然起身,她与布莱特正对而坐,此时她站起身来,布莱特则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她。

“如果我选择接近你,”卡特丽娜对着布莱特伸手,她掌心向上,似乎在邀请布莱特,“这就是我想与你保持的距离。”

布莱特不知道卡特丽娜的意思是否就是自己的意思,他沉默半晌,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修长的手按在卡特丽娜的手上,布莱特的手比卡特丽娜大了一半,他只是把手指轻轻搭在她的掌心。

“这是我选择与你保持的距离。”布莱特的声音放得有些沉,他有些犹豫,随后他的手飞速地收了回去。

卡特丽娜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中。

牧师指尖带来的温度在她掌心似乎在发烫,她微微合拢手掌。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向我示好吗?”卡特丽娜感觉自己的脸下意识地挂起了一个浅笑。

“不是。”不善言辞的牧师咳嗽两声,他翻开了自己的教典,他不再注意卡特丽娜。

“只是在回答你而已。”他又补充了一句。

布莱特的面色如常,只是眼神似乎不太自然,虽然他用看书掩盖了自己有些飘忽的目光,卡特丽娜没法判断。

不过这回倒是没有脸红……长进不少。卡特丽娜悄无声息地扯了扯自己的袖子,然后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她心情很好,轻哼起了勒克里亚斯的小调,声音不大,可能只有布莱特能听到。

布莱特听到卡特丽娜的哼唱声,他的头微不可见地抬了抬。

火车发车的汽笛声打破了有些安静的车厢,卡特丽娜看向车外,人们流动的速度加快了。

“这声音不太好听。”卡特丽娜有意与布莱特搭话,她随口提道。

“比教会早上鸣叫的那只鸟好听。”布莱特的手指蹭过书页,他轻捻了两下。

“布莱特之前不是没有留在教会吗?”卡特丽娜歪头看向布莱特。

“在上学的时候。”布莱特简单回答道。

神学院在教会内部,那只烦人聒噪的鸟被大家公认为报晓鸟。每天清晨定时鸣叫,叫起了不少早起诵读的学生。

当然,不包括布莱特。

他起床气很重,除了不早起之外,他甚至还经常晚到第一节课,当然,教授的牧师对他通常是无视的。

毕竟他只是一个插班生,还有教皇这一层关系户。

有一次,布莱特被那只鸟闹烦了,他自己做了个弹弓,凌晨时分艰难地把自己从床上拔起来,蹲在那只鸟经常出没的那根树杈上。

然后他和三四个学生大眼瞪小眼,他们手上都拿着石头弹弓之类的东西。

结果是他们几个把那只报晓鸟给抓下来,烤了当早饭吃。

那只鸟很肥,虽然四五个人不太够分,不过当早饭也绰绰有余了。

布莱特也由此和他们第六期的学生熟络起来,其中就包括纽伦斯和雷亚。

是的,讨厌那只报晓鸟的不仅只有布莱特,可以说第六期的神学院学生大半都痛恨那只扰人清梦的鸟。

可有的人不是。

艾罗徳斯就是那个受益者,他学习很好,早上起得早也得益于报晓鸟的叫早。

于是那天他们有幸看到好学生怒气冲冲地找他们算账了,雷亚脾气比较暴躁,他就直直地回怼了艾罗徳斯。

“本来就是一只鸟而已,发这么大脾气?这是你家养的鸟?分明它自己在树上停着的,我们几个早上起得早,看它长得那么肥一时嘴馋不行么?”

纽伦斯一直在劝,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他和稀泥的态度惹恼了艾罗徳斯,纽伦斯和艾罗徳斯的关系反而比雷亚和艾罗徳斯的关系还要差。

然后艾罗徳斯不想和雷亚争执,也懒得理纽伦斯,他的矛头就往布莱特身上来了。

一直在阴阳怪气他的身份,却一直抓不到布莱特的痛点,因为布莱特本就不在意这些。

布莱特那天起得太早,脑子一直昏昏沉沉的,反而让他的眼神更加冷漠

于是大家就看到布莱特用冰冷的态度回应着艾罗徳斯,当然这并不是布莱特的本意,他的脑子里什么也没装。

之后还有几件事情,布莱特倒是有点记不清了。

回想起以前,布莱特的目光从教典上移开了。

他不是个恋旧的人,只是刚好想起来而已。

卡特丽娜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似乎在等他讲故事。

不过他并没有什么故事好讲,毕竟他的人生信条是,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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