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也许你可以一个一个地问。”
双清雅正在为他们驾驶马车，车厢外悬挂着皇宫专用的识别标记，能够直接驶进入内宫的最深处。
林雪吟坐在周尚杰的对面，听到马车外的叫喊声，她轻轻地拉开窗帘，外面有许多城防军正朝马车行进的反方向冲去。
在这辆车的身后，某栋建筑物正冒起冲天的火光，他们需要去赶紧平息骚乱。
“你今天晚上安排了几场行动？”
“包括我们在内一共九个工作组。”
周尚杰用单手作出了一个爆炸的手势。
“砰！尽量把动静搞大点，在城防军到来之前撤退，行动就完成了。”
周尚杰要造成一种假象，女皇已经和大臣正式开战了，城内四处都发生了袭击。
至于袭击的地点，自然就安排在大臣们正在光顾的地下场馆中。
只要韩毅相信了这一点，无论获得多少额外的讯息，都不可能推导出正确的结论——今天晚上结束后，唯一的受益人并不是他，而是隆朝的女皇。
这并不怪韩毅，谁又会想到隆朝最大的反贼正和女皇进行合作？
林雪吟也渐渐地摸清了事情的脉络：“刺杀的成功与否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韩毅手上的这份账册，这份账册中的名字才是证据。”
韩毅的周围常年有甲士保护，就算调集所有工作组都不一定能杀进去；而禁卫或是城防军一动，韩毅就能马上收到眼线的消息，遁入密道逃生。
就算侥幸抓住了他，他会也视这秘密账本为身家性命，被打死了都不一定会说，因为说了就是必死无疑。
“从一开始设计的就是韩毅，而李行那样的人死有余辜，正好借他人头一用。”
林雪吟惊叹于周尚杰的操纵人心之法，从双清雅霸道地公开刺杀，到对方不断获取周尚杰准备好的信息，引诱韩毅得出自己预设的结论。
“可你收了对方一半家产，还把他放了，韩毅还会在其它地方作恶的。”
林雪吟对此有些不满，如此罪大恶极之人，她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不过她也没有忘记，周尚杰本来就是罪大恶极的反贼，也许他根本就不在乎有人作恶。
“他不会再有机会了。”周尚杰平静地说道：“我拿走的一半，不过是他付出的一部分而已。他雇佣的那些侍卫都需要银两来遣散；地契也都得烧毁，他不会剩下多少。”
剩下的钱能让他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不错了，韩毅如果足够聪明的话，一定不会出来做坏事了。
周尚杰需要维持他作为头号反贼的信用，办很多事都能方便不少。
“是这样啊。”林雪吟将身躯探出脑袋来，望着窗外正在自行疏散的百姓：“我不会感谢你的，这些人头都会算在我的头上，过几天上朝的时候就得有人骂我了。”
人都已经杀了，再想说什么都晚了，林雪吟只能被动地接受这个现实。
她猜测不到朝堂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无论发生什么，她也就只有受着——谁叫她是隆朝的女皇。
“我本来也不是为了你的感谢，是为了找到刺杀先帝的敌人。”
“那你现在找到了吗？”
“现在还没有，而在那之前我是不会让你倒台的。”
马车渐渐地驶入了皇宫的警戒范围，外面嘈杂的声音也就小了很多，周尚杰从包里拿出了两本账本。
“其中一本账本是黑账，主要是记金钱的，以及上京城各个帮派的交易记录。这份先放在我这里以备不时之需，等登基大典结束之后再交给你。”
就连周尚杰也有些惊讶，林雪吟轻轻地点了下头，就没有更多的反对了。
“你不反对吗？”
“今天本来就是你拿到的账本，就算我反对，你也不会交给我的。”
“当然，这里是我说了算。”
今天是因为洛明月的要求，才把林雪吟带出来历练的，而且结果居然还不错。
周尚杰突然想到，该不会其实是洛明月说了算？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结果是好的。”林雪吟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但身为隆朝的女皇，我不应该这样做。一旦习惯了背地里使用阴谋，就不再会光明正大的行事了。”
李行也是一步步地堕落成腐败的官僚的，林雪吟觉得自己今后一定要守住底线。
“以人为鉴，可以知得失。”
周尚杰知道林雪吟这既是在说她自己，也是在说周尚杰。
不过他可是隆朝最大的反贼，又怎么会在乎使用什么手段呢？
他将最重要的账册拿了出来，放在了林雪吟的大腿上：“总之，先享受胜利如何？”
这是林雪吟梦寐以求的，可以扳倒那些腐败大臣的证据。
林雪吟看着触手可及的账册，轻轻地咽了下口水，却没有急着去拿。
她贵为隆朝的女皇，居然需要一个反贼的帮助才能获得这些证据，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有些堕落了。
“拿着吧。”
周尚杰看着林雪吟扭捏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轻声催促道，伸出手试图拿回账册。
林雪吟的呼吸有些急促，脸色也有些涨红，但最后还是用手按住了账册。
“我不会感谢你的。”
她重新强调了一遍，同时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账册的书皮。
林雪吟翻开了这份文件，里面所叙述的罪恶罄竹难书，一个人拥有了难以想象的金钱和权力，就会想要做许多不能言说的事情。
这还是在天子的脚下，居然就敢做这么多无法无天的事，林雪吟看了一会儿就感觉气愤难平。
她就是不明白，这些人才发达了几年，怎么就能道德败坏到如此程度？
“真是人心不古。”
“呵，人心不古这句话也是古人说的，人心从来就不曾好过。”
马车已经到达了内宫的门前，周尚杰示意双清雅可以撤退了，接下来会由内宫禁卫进行引导。
双清雅优雅地朝周尚杰鞠了一躬：“主人，根据您的命令，接下来我们依然会在城内待命的。”
“辛苦你们了，我保证会给你们满意的报酬的。”
“当年您把我从婚礼上掳走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客气哟？”双清雅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凑到了周尚杰的耳边说了句悄悄话：“今天和你一起出游的女孩子，该不会就是女皇吧？”
等周尚杰一脸平静地拉上马车的窗帘，林雪吟已经调整好了心情，重新变回了高雅的女皇。
而且她还听到了非常重要的信息：“你是去人家婚礼上劫的双清雅？”
“我可没强迫她，这可是你情我愿的。”
“你说这话你自己亏心吗！”
林雪吟在心里暗暗地决定，一定要把今天知道的所有消息都告诉洛明月，让她狠狠地惩治这个反贼。
马车很快就到达了内宫，而洛明月早已为林雪吟准备好了茶点，欢迎她的归来：“陛下，今天感觉怎么样？”
“很累了。”林雪吟盯着一脸坏笑的洛明月，干脆地从怀里拿出了账册：“把里面有罪的吏部官员找出来。”
“是，陛下。”
洛明月恭敬地接过林雪吟手中的账册，只需要照着吏部的名册进行比对，就能很轻松地找到这些腐败的官员。
林雪吟是隆朝最有权势的女人，只要有了这份证据，洛明月和她手下的禁卫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抓人，任何人也挑不出她的错处。
林雪吟终于可以赢得全面的胜利了，这让她的内心激动不已。
“洛明月，现在立即整顿禁卫，在确定名单之后马上出发！”
而洛明月很了解自己的主人，费尽心思准备了这么久，收网一定就在今天。
她早就将直属的禁卫聚集在内宫之中，一方面是配合周尚杰的欺诈行动，而另一方面则是让禁卫能够第一时间出动。
内宫的禁卫完全听命于洛明月，他们的荣辱和女皇是一体的，早就已经跃跃欲试了。
洛明月突然想起来，从程序上来说，她必须要持有林雪吟的圣旨才能抓人：“林雪吟，抓捕用的圣旨呢？”
“我马上写一张。”
林雪吟从抽屉中拿出了圣旨专用的锦缎，用毛笔沾了沾墨水，写了两个大字——抓人。
最后再盖上林雪吟的专用大印，这圣旨就正式生效了。
林雪吟双手拿住圣旨的边缘，并将它从桌上举了起来：“洛明月，接旨！”
洛明月恭敬地跪了下来，双手举过头顶。
不过在她说话之前，林雪吟就先噗哧一声笑出来了。
她突然怎么也忍不住笑意，就在洛明月的面前笑了好几分钟，最后将圣旨直接递扔了她。
“去吧。”
洛明月知道林雪吟这些天承受着多么巨大的压力，直到现在这个时候，林雪吟才真正地放下心来。
“是，我的女皇。”
洛明月打开偏殿的大门，身穿金色盔甲的禁卫整齐地排列着，正等待着女皇的圣旨。
她将手中的名单高高举起，朝禁卫挥舞着：“女皇陛下的圣旨，抓人！”
抓人！
抓人！
抓人！
禁卫们以八人为一个小队，从皇宫的三个大门同时出发，挥舞着禁军的旗帜，浩浩荡荡地前往上京城的各个坊市进行抓捕。
因为今天晚上发生的刺杀行动，谢神音的城防军在几小时前就已经封锁了城门。
这一次，没有人可以再像之前一样逃走了。
城市各处都有吏部官员被从床上拉起来，当场由禁卫宣读圣旨，直接戴上沉重的铁链和脚镣。
吏部尚书杨业大义灭亲，已经将许多官员抓住了，并迅速完成了交接手续；而兵部那边居然也有好几人被抓，把陆遥也搞得有些灰头土脸的。
就连刚刚逃脱暗杀的几人也没能幸免，他们都被禁卫在各自的藏身处找到，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抬进了囚车里。
……
似乎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在抓捕行动完成一半左右的时候，有好几位罪臣带着他们的家丁想要从朝城门突围。
洛明月亲自坐镇在大道的中央进行指挥，她直属的禁卫拥有着强悍的战意，在半个小时内就干掉了所有试图反抗的人。
洛明月的心情非常愉快，她最喜欢看到这些罪臣绝望的眼神了，这就是反抗女皇陛下的下场。
她认真地核验犯人的身份，并亲自将犯人押送到天牢，忙到最后就连太阳都已经升起来了。
“传我命令，抓捕任务顺利结束，随我回内宫向女皇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