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伊……”
意识像是被卷进漩涡，好不容易安静下来，耳边又有细小的嘈杂声响，一阵又一阵，时大时小，好像在说什么……
洛伊？
是一个名字，在呼唤什么……
是在叫我吗？
记忆突然像是打开阀门般倾泻而出，意识回笼，强烈的眩晕感让洛伊无法动弹。
“我，没事……”洛伊虚弱的开口。
“我们得离开了。”黎贴着洛伊的耳边轻声说着，抱着洛伊等她恢复。
威尔和流因都被流鸢扛在肩上，主殿的大门再次合上。
殿内恢复宁静，在血之吻影响下染血的王座回到了它本该有的样子。
饱含着肃杀和庄严的王座沉默地坐在殿堂的高处，收揽着一地的孤寂。
转移到一处纯白高塔上的黎和流鸢，眺望着远方的天光，黎将洛伊平放在青灰石板的地面上。
洛伊只是魔力透支导致的脱力，魔力正在逐渐恢复，一旁的威尔情况就好很多已经开始恢复意识，指尖下意识地勾着手边的东西。
手指用力一扯，威尔惊醒。
细软的长条状绸缎缠绕在指尖。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威尔看清了指尖缠绕的东西，身边流鸢的长发凌乱地在风中被吹起。
流鸢只是沉默的把发带取走，没有别的反应。
威尔突然变得很老实，没有好奇的到处看，血之吻带来的影响看来给予他过于刺激的冲击，巨大的信息量将他本就不算灵活的大脑冲爆了。
里面都是些什么……
充满着怨恨和恶毒的诅咒？
缱绻旖旎的爱恨情仇……
威尔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失去控制的感觉，就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重新活过来一般。
目光呆滞空洞地望着远处的天空，他现在只想静静。
流鸢坐在流因边上，感受着流因体内的变化，流因体内的血脉几乎已经不存在，可他居然还活着，魔力循环在血液中支撑着他的身体。
石板上精致的金发人偶，发出了一道细小的声音。
“血之吻……”洛伊虚弱的开口。
黎将洛伊扶起为她绑好头发，和黎他自己同款的麻花辫。
黎满意的点点头，让洛伊靠在自己怀里恢复魔力。
“喵呜！”
喵呜在血之吻被激发之后就化成晶石状态躲在洛伊的戒指里，察觉到外面的压迫力消失，自己又钻了出来。
这个戒指来自人类大贤者的力量，可以让生灵存活在储物空间里。
相当于一个小世界的力量。
现在的黎失去了大半的血脉之力，如果米雅这时出现，恐怕这里的五人都会被永远留下。
不过，血之吻的力量似乎十分排斥米雅，流因也算是因祸得福。
如果不是血之吻关键时刻被触发，米雅应该早就将它夺了去。
现在的流因状态非常奇怪全身依靠魔力循环活着，如果不是这股驳杂的魔力支撑流因恐怕已经消失在阳光下了。
血之吻的魔力来自三百年前那场封印，是始祖亥因所有的魔力集合，里面封印着他漫长生命的思绪和念想。
魔力是一种依靠记忆和念想维持的特别能力，漫长的生命才会形成如此庞大的魔力。
这颗血之吻的魔力被流因吸收了大半，剩下的血脉之力不知去向何处，黎感受了一会身体的变化，捏碎了这颗血之吻。
“他就是为了这个？”流鸢看着化为碎片的宝石，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利用老家伙的魔力不付出点代价怎么可能。”
血红色的碎片将肌肤划破，晶体碎片竟消融在血液中，看来这颗血之吻凝聚的晶体就是原本血脉的力量。
流鸢将流因靠在一旁的栏杆上，观察起四周的环境。
这座高塔能望到凡洛夫皇宫的主殿，塔顶直没云霄，阳光却透不过来，外面似乎有魔法的结界守护。
整座塔是白石堆砌，外层笼罩着一层氤氲模糊的浅金色光彩。
“滴答”、“滴答”的声音传来，脚下似乎是个巨大的时钟，脚底能感觉到有规律的震动，是巨大的钟摆回荡的节奏。
这座塔和整个狼人族格格不入。
“这是哪……”
洛伊清醒过来，已经恢复了行动力，第一件事居然是伸手摸了把头发。
摸到有些冰凉的触感，发带老老实实的呆在头上，她很满意，随即站起身，靠在塔边眺望。
这一天什么也没干，突然被血之吻反噬让她有些难受，不过至少这颗血之吻没到米雅手里。
“她为什么需要这东西。”洛伊靠在栏杆边上思绪纷飞。
高塔上气流涌动，空中充斥着喧嚣的风声。
“老家伙的魔力，谁不想要呢。”
“你有没有感觉不适？”黎挨着洛伊，现在的情况他们都不太方便回去，简直是老弱病残组合。
黎通过血之吻碎片的补充正在恢复，但流因和威尔此时虚弱无比毫无作用，反而随时都有危险。
威尔表面看上去非常正常，可血之吻中的念想之力很有可能将威尔的大脑毁坏。
威尔在恢复意识之后就一直放空思绪目光呆滞地不知看向何处，流鸢喊了他几声也没有得到回应。
这个状态把他留在这里，恐怕不出几日就会死在这片云霄之上了。
“有一些奇怪的记忆，但是很快就消失了，没有别的什么问题。”洛伊活动了一下四肢，魔力很充盈甚至感觉身体内的魔力比来之前更加浓郁。
“这里可以吸收魔力，这是什么地方。”洛伊也很好奇，这座塔是完全依靠魔力运转的，狼人族没有人有这个能力。
“这是芙琳皇妃塔。”威尔突然出声，边上的流鸢被他的声音吸引过去。
“你恢复了？”流鸢的眼里不再是冷漠，带有一丝关切。
“我很好，谢谢。”
威尔的声音温暖，一点也不像是之前咋咋呼呼的样子，流鸢更觉奇怪。
“你，真的没事吗？”有些迟疑地开口。
“啊，我真的很好！”威尔突然大声起来，惹得流鸢直皱眉。
“威尔？”洛伊有些惊喜的看着威尔，走过来蹲下，视线与狼耳朵平齐。
“你看见了什么，知道了什么？”话音刚落，白色的毛团就冲了过来，一头撞进威尔硬邦邦的怀里。
“咪，喵呜！”喵呜毛茸茸的身子不停蹭着威尔的胸口。
威尔伸手抓了一把毛团，只揪起一片白色绒毛。
“这是什么鸟？还是猫？”威尔也是第一次见血灵鸟这样的品种，完全被喵呜的外表迷惑了呢。
威尔不再驱赶喵呜，他也没有多余的力气。
“我，我看见了……”威尔刚想回忆，却怎么也想不到。
“我，我不知道，好痛……”圆眼中一片迷茫。
“那就别想了，放松，深呼吸。”洛伊遮住了威尔的眼，试图让他平静下来。
洛伊朝黎摇摇头，血之吻的记忆似乎有很强大的禁制力量，影响着受影响的人的思绪。
黎思索了一会，换了一种问法，“老家伙的记忆？”
洛伊点点头，又摇摇头。
黎再问：“还有米雅？”
洛伊没有动作，听到黎再问：“莉莉丝？”
洛伊点头。
洛伊的情况比威尔好很多，她可以零零碎碎记起一些东西。
“血月……还有白发的女人……”
洛伊尝试描述，话语在口中转了无数圈才能艰难出口。
“一个男人抱着女人……绿色的眼睛。”洛伊说到这里就无法再说出任何别的东西。
记忆像是被无数漩涡搅乱，乱糟糟的滚成一团，比她刚恢复记忆的那段时间还要难受无数倍。
“男人……”黎消化着洛伊所说的内容，这个男人，依靠时间来说，很有可能是人类的那位大贤者。
他被称为庇佑人类的“神”，和老家伙他们一起享受着漫长的生命。
不过据传说看来这位大贤者已经去世了。
“米雅和大贤者有接触么。”黎觉得这个消息有些难以消化。
那白发的女人估计就是米雅不会错了，老家伙最后的记忆里应该就是三百年前的那场封印，米雅就是从那时开始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据米卡维家族的描述来说，女王一个人在白塔上沉睡了百年。
米雅自从莉莉丝出现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变得易怒暴躁阴郁，斯米尔作为米雅的直系下属一直默默地关注着米雅的变化。
这是黎在秋日祭得到的消息。
这几百年间血族和人族的关系彻底走向冰点，也是从白兰斯棺木大范围活动开始。
其实黎在捡回洛伊之前已经查了许久白兰斯棺木的动向，除了知道整个组织背后有血族的贵族支撑之外就再无进展。
只是没想到背后的那个贵族，会是米雅。
从这个角度想，估计又是老家伙的风流债吧。
米雅对莉莉丝的敌意和对血族的不满。
如果是因为对始祖亥因的爱而不得，出于怨恨和报复，抢夺血之吻也不奇怪。
黎有些头大。
这种事情他觉得过于荒谬，希望是他想多了。
“对了，威尔，芙琳皇妃……”洛伊突然想到什么，把喵呜先捞进怀里，转头问威尔：“芙琳皇妃是你母亲？”
威尔点点头，“这座塔是她找朋友建的，狼人族根本不会有人来这里，我也是在她去世后才知道的。”
“她留了一些手信，是一些魔法的研究和魔药的试剂，没有人知道她在做这些，恐怕她的死因也和这座塔有关系。”
威尔在母亲的遗物里面找到了一个带着锁的箱子，非常精致和少女，他的脖子上有一块秘银的挂坠，在他十八岁那年，无意间用挂坠打开了这个箱子。
才发现了手信背后的秘密。
母亲在狼人族研究着禁忌的东西，迟早会被发现，这病也恐怕是自己试药故意下的毒。
威尔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就再也没有想回到凡洛夫皇宫里的想法了。
一把火将手信和箱子一起，永远的化成灰烬，埋葬在这座塔下。
“这塔是母亲的新婚礼物，可以观测时间和天气，以前的凡洛夫皇还会经常在这里与她约会，只不过没两年这里就被荒废了。”
威尔的情绪平静，没有太多悲伤，母亲对他来说也是久远记忆中的一个渺小的节点。
小到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你母亲居然喜欢魔法。”洛伊感到惊讶，人类对于魔法虽然不排斥但谈不上喜欢，魔法科技的研究和个人魔法的研究完全是两种东西。
“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但她留下的那些书信里面确实有很多魔法研究，可惜我看不懂又怕惹来杀身之祸，全烧了。”威尔挠挠头，突然耳朵一动，想到了什么：“哦对了，她有一个会魔法的朋友，这座塔里面应该还有联系他的方式，我试着找找。”
威尔站了起来，看见外面浓厚的云彩还有呼啸的风声，突然有些迷茫。
一股不可名状的力量从脚底传来。
双脚无法动弹，又酸又软。
“我去，这是哪里！”威尔只在塔下呆过，从来没有上到最顶层，这里的风景太高太让狼害怕。
“别大惊小怪的，我带你下去。”流鸢听到威尔的惨叫无奈的将人拎起，伴随着威尔的惨叫声，从云端一直到地面。
洛伊趴在栏杆上朝下望了望，并不能透过云层看到下面的风景。
“回去？”洛伊的声音淡淡的。
“有些难。”
“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放心吧，还没到绝路。”黎揉了把洛伊毛茸茸的脑袋，女孩乖顺的靠在自己胸口。
“老家伙的魔力还有新的惊喜，他也不是完全只会找麻烦。”
“血之吻还在的话，是不是说明莉莉丝……”
“嘘，洛伊，有些事情已经不需要我们操心了。”黎拦过洛伊将额头贴在洛伊的额前，对着她轻轻的诉说：“那些事情已经不再束缚着我们，血月的诅咒已经有办法解决，米雅终究会明白她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相信我，洛伊，我们会将黎明带去凡佩尔城，就和这里的霞光一样美丽。”
洛伊朝他勾着嘴角，浅浅的在男人的耳边印下一个吻。
“我怎么会不相信你。”
“你就是我的希望和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