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V-16怔怔的看着小华离去的背影，下意识抬起手，本想喊她回来安慰几句，可脑海中纷杂的思绪接踵而至，话至咽喉，嘴唇嗫喏，无数的念想到最后，便只是化为了一声叹息。

毕竟，就算喊她回来又如何呢？哄她舒服了又能怎么样呢？该走的还是要走，既然下了决心要舍弃一切回家，便不要再和她们过多纠缠了。

CV-16幽幽的想着今后的发展，却不想在这时，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了进来，那正是自己游戏当中的提督苏立恒。

他们之间已经好久都没说过话了。

他怎么过来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小华呢？她没事吧？”她轻声问道。

“小华在医院门前的台阶上抹眼泪，岛风坐在她旁边正安慰她呢。”

说着，苏立恒寻来一张高腿椅，双手握住椅子的后靠，轻松抬起，走动几步放在CV-16的床头边，随即便坐了上去。

他的肘顶着膝。十指相扣，下颔靠在指头上，猜测道：

“怎么了，跟小华大吵了一架吗？我还从没看见过那孩子哭着跑下来，唔，如果不算她过生日的那次。”

“我得说句公道话，小华很担心你的安危，送她回家时，她经常在我身边无意识的唠叨你。”

CV-16低下头，有些愧疚的说：“是我对不起她——”

“我过来并不想讨论你们两个人的是非对错，那没什么意思。”

她反省道：“不，就是我的错，她虽说在很多方面都想表现的很成熟，可终归还是一个孩子，我不该那么强硬绝决的让她搬出去，她一路过来肯定很担心我，而我却只想着赶紧把一切都撇干净，我该温柔些的，我说话一直有问题，冷冰冰的总是伤人的心。”

“我想，这和说话方式没什么关系，立场不变，该吵起来还是要吵起来的。”

“我，我只是不想她到时候伤心，而且寄人篱下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我知道那种感觉。”

“所以你就要让现在的小华难过吗？”

……

“是我的错。”

“你瞧你，就这点不好，总喜欢把什么过错都归咎在自己身上。”

“我没有。”她倔强的望过来，“犯事就该认，有错就改正，这难道不是一个众所周知的常理吗？”

苏立恒耸耸肩，他眉一挑，说道：

“哦，是吗？原来这是一个常理，那既然如此，数字小姐，我可得好好跟你盘盘道了。”

“盘什么道？”

“简单，我就是想采访采访您老，为什么你和小华同学分开时又愧疚又担心她，而与我分道扬镳时却丝毫不拖泥带水，就那么冷酷、果断又潇洒的踹我一脚后就走了呢？”

CV-16轻哼一声，忿忿的盯着他看：“那是你活该，谁叫你这么讨人厌。”

苏立恒吹胡子瞪眼，至少他想传达出吹胡子瞪眼的神情，他像模像样的反驳道：

“这个，我告你双标诽谤，如若你今后还不知悔改，一条绝路走到底，当心我戴上西瓜头套去匿名打拳喏！”

闻言，CV-16将头转向另一边，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嘴角忍不住漏出一丝微笑。

这人说话怎么那样有趣儿。

不，倒不如说他讲话一直以来就挺有趣儿的，只是人太喜欢使坏，也太喜欢戏弄别人了。

其实吧，他不讨人厌的时候，跟他说说话，还蛮令人感到心情舒畅的。

笑容是赶走坏心情最好的一剂良药，过了一会儿，CV-16努力平复涟漪的思绪，脸上重新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苏立恒柔和的看着她，一反常态，没有乘胜追击说些恼人的胡话，抵是静静的坐在那里。

一阵冷风刮过，枫叶便像压不住的洗衣机那般震颤，星空中的月亮从浊黄变成冷白，墙壁内外的温差或许太高，旁边的窗户渐渐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薄雾。

CV-16已经整理好了思绪，她的心情已经好了不少，看看窗外夜色已深，便突然开口说：

“回家吧，立恒。”

“时间已经不早了，你也好我也罢，都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都该休息了。”

“休息啊——”

他长叹一声：“话说，你准备出了院以后干什么？还打算继续在舰娘雇佣兵上死磕？”

“谢谢你能过来关心我，但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该走了。”

“你啊你，什么东西都想自己抗。”他摇摇头，然后支起身子，抬起头，突然说道：

“所以，为了穿越回去，才想着和所有人做一个干脆的切割，想着到时候便能无悲无喜，想着撇开自己以后，便能出现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吗？”

CV-16猝不及防的抬起头，她瞳孔一缩，呼吸急促，耳边隐约只是一阵嘈杂，脑海里则是一片空白，再无法成立任何有逻辑性的思绪。

他怎么知道自己也是一个穿越者的？

不不不不不——

这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

他知不知道自己前世是一个男人？

CV-16不能不感到恐惧，一直以来自己所想掩饰的的东西，第一次被人以如此近距离的方式扒了出来。

CV-16凌冽的看着他，她头一遭有些失控的喊道：“谁给你说得？你从哪里打听到的？”

他没说话，只是抬起了手，伸出食指指了指她。

‘我？’

CV-16不由自主的向远离他的方向腾挪，中途却感到一阵疑惑。

自己是喝了假酒了？还是睡迷糊了？才会把这种埋藏于心底的秘密告诉其他人的。

不对，不可能，他肯定说谎，他就是这样的人，或许他只是在夕张或者马汉嘴里诈出了几条可疑的线索而已。

然而，他却诚恳的说道：

“不久前，我碰见了迷路的小莉安夕，她是个穿越者，魔物娘，在送她回实验室的时候，碰巧撞见了你的外衣，后来心里估摸了两下，便大致猜到了。”

“猜到什么了。”CV-16紧张的立刻追问。

“还能猜到什么？老乡。”

她低下头去，感觉脸在烧，感觉心脏在狂跳，但还是强装冷静淡然，期望着他别往那方面想。

恐惧，压力，逃避，迷茫，歉意，茫茫多的负面情绪顷刻之间涌了上来，它们压在她的肩头上，频频叩击着CV-16本就衰弱疲惫的神经。

“后来我便找什罗普郡去问了问，进而得知夕张的实验。”

“抱歉。”CV-16紧攥着被子，“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我不是故意不想让你回家的，这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你的。”

他并没有兴师问罪，反而语气愈发的柔和：

“我知道，但那没有关系，放轻松，数字小姐，我没在兴师问罪，你细想啊，你没有理由告诉我这件事，你并不亏欠我什么东西，反倒是我亏欠你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