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荒芜的暗色岛屿,静静漂浮在蠕动的海洋之上。
天空,也被染上了一层浑浊的墨色。
无数诡异扭曲的指节,宛若复杂的网络,堆满了天空和大地之间的空隙。
繁星般点缀其间的锈红眼球,在那关节的连接处汩汩转动。
时而开启,时而闭合,如一曲美妙的韵律。
咕叽——咕叽——
一阵悄然出现的脚步声,轻轻打破了这份和谐。
汩汩——
似乎是回应一般,原本崎岖不平的地面突然蠕动着汇聚起来。
不定型的血肉和黏液,不断堆积,交叠。
直到汇聚成形。
将身形隐藏在宽大黑袍下的来者,默默立在一旁,注视眼前的一切。
汩...
待一切归于沉寂。
无定型的黏团也被赋予了形体。
一只通身漆黑的山羊。
咕叽...
高昂着的羊脸缓缓转向来者,紧闭着的眼眸也无声启开。
只是注视,便让那裹于黑袍中的身影猛地一颤,如受重压般跪倒在地。
脑门也几乎抵在了地面上,似乎不敢再窥探一丝一毫。
那眼眶之下,并无可以辨识的色彩。
除了难窥真貌的虚无,便是宛若深渊的幽邃。
静默片刻后,黑山羊缓步走到了那身影的身边,俯下脑袋。
“拿到了...吗...”
嘶哑而粘稠,宛若悠古的腐朽之物。
却又带着无法反抗的威压。
“‘孩子’们的联系...丢失...教会...是教会在阻挠...”
“...”
无声中,一股冰冷的涟漪在身边荡开。
嘭呲。
还未反应过来,黑袍下包括的身形,便连同袍子一齐被撕碎,化作一滩汩汩沸腾的黏液。
“呃...咕...‘眼’...知道...位置...”
“...去找到,并抹杀...”
自言自语般的轻语中,漆黑的山羊无声的闭上了眼睛。
汩汩——
那粘稠的形体,也渐渐消融,汇入灰暗的地面。
似乎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只剩下一小颗眼球,和一小坨血肉的来者,也无声的转过身去,蠕动着的离开了岛屿。
随着那身影的消弭,荒芜的岛屿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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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会有黑色的太阳吗?
没有吧。
明明是只存在于童话中的存在。
她却曾经见过。
那是一场残酷的战争。
残酷到短短一天,就夺走了上万人的生命。
而更多的人,则陷入了永恒的夜晚中,痛苦挣扎却又无法自拔。
“快走,不要回头。”
那举着长枪的骑士,如此告诉她。
“我们,会帮助你们挡住它们。”
城墙般坚实的灰白巨盾。
烈日般炽热的炫目焰火。
令人安心。
却在下一刻,被无尽的血肉吞没。
快逃,快逃。
这是唯一的想法。
但,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如潮水般横扫而过的血肉,似乎能无情摧毁路径上的一切。
似乎一切,都在滑入毁灭的深渊。
而在这绝望中。
却有人递来手,抓住了她。
那是,能驱散黑暗的人。
但满怀感激的她,却从未想过。
那会是新的噩梦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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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
“呃...”
粘稠的睡意,被蓦然驱散。
意识还未恢复过来,三道炽热的痛感便爬上了身体。
啪!啪!
别...别打了...
虚弱的呜咽着,扭动身体,想躲闪。
哗啦——
却只带起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快起来!实验还没有结束呢!怎么就昏过去了?”
愤怒的叫骂男声中,破空的风啸再次朝身体袭来。
疲软的身体,连哭喊都已经无法发出。
只能在那残忍的鞭打下默默流泪。
好痛...
尖锐的痛楚,如暴风雨般落在身上。
“哼,别装死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呜...”
鞭打减弱了少许。
她也终于得以喘口气,睁开了眼睛。
咕叽...咕叽...
堆满身侧,几乎将下半身淹没的暗色触手,如恐惧的孩童般,不断朝她涌来,似乎想索取一点温暖。
但...自己...连自己都无法保全呢...
不自觉的伸出手,想抚摸那伤痕累累的触手。
下一瞬,手臂便被凶狠扑来的风啸,狠狠的撕开一道口子。
“呃呜...”
本就虚弱无力的身体,在那刺透灵魂的剧痛之下,似乎快要跪倒下去。
但,还未低下多少距离,一阵强烈的拉扯感便从脖颈上出来。
滋滋——
随之而来的,还有噼啪的电光,和泉涌般,似乎要淹没意识的痛楚。
“呃啊啊啊啊——”
作为人类,绝对不可能承受的了的痛楚。
但她却早已不是人类。
同时,不仅是肉体,意识也被不知什么东西拉扯着,让她连陷入昏迷的权力也被无情夺走。
只能被迫保持清醒,将其全盘接下。
发泄痛苦的尖叫,让她本就干涩的嗓子不堪重负。
不过几秒,便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而似乎每一个细胞都要燃烧起来的痛楚,还在无情继续。
为什么...
要这么对我...
我做错了什么吗?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要遭受这些折磨。
明明...
已经很努力的在逃了。
自己...
也很听父母的话。
去,找了教会。
去,找了“夜语”。
难道...
自己被骗了吗...
这些人...
并不是,所谓的,好人吗?
每一刻的痛苦,都度日如年般煎熬。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经历过太多次,而诞生了抗性,她渐渐能咬牙支撑。
甚至进行思考。
“呃呜呜...”
在身体无意识的悲鸣中,艰难的睁开眼睛。
手腕和脚踝,早已被镣铐锁住。
每根触手,也在末端和尾部被卡上了厚重的枷锁。
在她还没有反抗的想法的时候,就被夺走了所有反抗的能力。
依旧娇嫩的肌肤,早已被抽得皮开肉绽。
连其下的骨头都能窥见一二。
而染上灰暗的血肉,也在那犀利的攻势下被撕开一道道口子。
在最初的时候,它们还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但长时间的囚禁压制,和愈来愈密集的折磨蹂躏,早已让它们没有时间和当初一样坦然自若的修复如初。
他...不是驱散黑暗的人吗...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尚且年幼的脑袋,无法理解这一切。
但就算是她,也早已明白。
被变成黑暗的自己,将被永远笼罩在这不见光日的绝望之中。
“真愚蠢啊,多少次了还是这样子。”
痛苦喘息间,那令她恐惧的高大身影再次走到了身前。
刑具般可怕的器具,在他手边摇曳摆动,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不要...
不要...
绝望的蜷缩起身子,却被从墙壁中伸出的紧绷铁链死死拉住,连躲闪都无法做到。
“呃...”
突然间,一股有些熟悉的气息蓦然闯入了她的脑海间。
“...有...同...同类...”
如同抓住稻草的绝望溺水者般,几乎是拼近全力去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告知了对方。
“嗯?”
那身影突然停滞下来,似乎提起了少许兴趣。
“同类啊,明明完全和外界隔绝了,却还能感知到,这就是黯独特的连系吗。”
但,在短暂沉默后,那语气中却渐渐挂上了一丝冰冷。
“不过呢,我的术式并没有感知到,你在骗我?”
“不...没...真的...”
艰难抬起的小脸,几乎快被绝望填满。
“嗯?”似乎是被她那强忍痛苦的颤音,和流着黑血的眼眸打动,那身影默默停滞下来,“在哪?”
“在...转弯...靠近了...”
“呼,似乎也确实有个马车掠过了‘哨塔’,从路口过来了,希望你别骗我,不然的话。”
咔叽。
轻语间,一根固定在桌台上的触手,被瞬间一刀两断。
蜷缩在地板上的小小身影,也猛地一颤,看起来快要哭出来。
“那,我去看看好了。”
男子冷笑着放下了手中的器具,走出了房间。
只留下一团小小的黑影,在这被完全和外界隔绝的小小牢笼中,无声的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