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小姐有种玄妙的直觉。
不可言,不可说。
当那种灵光一闪的感觉出现时,所想即会成真。
见到洛云颓然靠向截断的树桩时,花见月只觉得心念一动,心底涌起了异样的情愫。
那是一种——
非常糟糕的感觉。
“云依仙子,你的手怎么了?”
她盯着洛云依缠满绷带的手,出言质问。
“还能怎么了,”说道这个,白书瑶不快地“哼”了一声,“不过是被一只怪鸟擦伤了手臂,就划了一道小口子而已,都没有出血,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弄得这么夸张。”
没有了死亡的威胁,白书瑶责怪地看着洛云依。
“你也是,这么危险的时候,就不能麻利点么,我差点就被你害死了。”
不管怎么说,如果洛云依手脚利索点,也不至于要让自己回头去救。
“大鸟……金乌?”
花见月听完,眉头却锁得更紧了。
她迈开脚步,朝着洛云依走去。
“你要干嘛?”
“让开。”
看在挡在跟前的白书瑶,花见月一改往日的怜香惜玉,直接将她推至一旁。
“喂,剑骨头你在发什么神经啊!”
白书瑶被她推倒,气愤地骂道。
可花见月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了洛云依的面前。
此时的洛云依,已是脸色苍白,视线也飘忽不定。她像是刚从桑拿房内出来似的,满身都是虚汗。
花见月握住洛云依缠满绷带的手。
“云依仙子,得罪了。”
“……不要。”
洛云依喘着粗气想要拒绝,可花见月也没有留手,低头蛮狠地解开了她手臂上的绷带。
“剑骨头,你在干什么!”白书瑶赶了过来,想要阻止肆意妄为的花见月。在她看来,这种就和强扒衣服没什么区别!
花见月眼一斜,狂风呼出,再次将白书瑶掀翻在地。
白色的绸带一节节地,无声落地。
露出了漆黑可怖的手臂。
“洛云依,你的手……”
跌坐在地的白书瑶,看着洛云依淌着浓水的手臂,口中哑然。
那本应白皙的肌肤,此时已像是落进了浸墨的染缸,已看不出半点人型。
“滴答——滴答——”
少了绷带的束缚,溃烂的皮肤下不时有污浊腥臭的脓血散出,顺着关节处滴落在地。
“金乌神鸟,羽有剧毒,金丹以下,伤口若有触及,必死……”
双手捧着洛云依已经开始萎缩的手,花见月沉声低语。
“你是想让巨蟒吃下自己,然后用金乌的毒杀了它,好让白书瑶逃生,对么?”
洛云依没有反驳,虚弱地闭上了眼睛。
酷爱探险,至今未归宗门的师姐曾经告诉过她,金乌巨鸟的毒会污染神识,即便是斩下受伤的部位也无济于事。
跌坐在地的白书瑶愣了半晌,终是回过神来。
她神情恍惚地从地上爬起,一步一顿地走到了洛云依的身旁。
“洛云依,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瞒着啊!”
“说了又如何,只是让你徒增不安而已,”洛云依气息羸弱,似乎是连呼吸都感到困难,“反正已经成了这副模样,至少……也要让你安全离开秘境……”
事到如今,也没有佯装下去的必要了。
“金乌的毒,就算是元婴期的修士也难以忍受,剧痛难忍,”花见月眼中瞳光起伏,各种情绪混杂其中,“中毒的人,大多都是无法忍耐痛苦,在毒发前自缢而死。”
洛云依脸色惨白,却依旧露出了戏谑的笑:“长这么大,你还怕疼么?”
被毒浸染的手臂不住地颤抖着。
汗水从脸颊滑落,滴滴答答地落在衣襟上。
花见月抿住下唇,愧声说道。
“云依仙子,我是剑修……不是医师……”
“我知道,”洛云依只是点头,“所以,书瑶就拜托你了。”
洛云依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有你在,我就是累赘了,带上书瑶离开这里吧。”
她看向这位陪了自己十一年的青梅,露出虚弱的笑容。
“记住我在树洞里和你说过的话,以后的路,你要学会照顾自己……”
自己这位“姐姐”,当得可不称职啊。
这一刻,白书瑶泪如泉涌——
“不要!”
她终于明白。
明白为何洛云依反应迟钝,为什么她的速度那么慢,为什么她一直在催促着自己尽快和花见月汇合,为什么她面对巨蟒时也不抵抗……
洛云依一直都在保护着自己,而自己却一次次地将她推到险境。
——“你应随我和祁歧师姐回正天盟修行,以你现在的实力,就算留在云依仙子身旁,也只会拖累她。”
花见月说过的话,完全的应验了。
“不要!不要!我不要!”
白书瑶崩溃了。
相识的十一年来,洛云依都在包容着她。
她喜欢的东西,洛云依都记得。
穿的衣饰,用的武器,家门的关照……洛云依都像是真正的姐姐那般,呵护着自己。
自己却只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不断地埋怨她,迁怒她,还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所以,才会让事情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她撕心裂肺地喊道。
“我才不会把你独自留下来!”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白书瑶脸侧过一旁,长发凌乱,停了泪,哑了声。
她的脸颊上,印出通红的指印。
花见月眼神冷峻。
“云依仙子,你不值得。”
这一巴掌,似乎是替洛云依打的。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值得不值得的。想做的事,去做就好了,”洛云依轻轻摇头,“谁让她是我重要的青梅呢。”
想来自己修行的目的,不正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人么。
她已经没有阻止花见月的气力。
见失魂落魄的白书瑶不再哭闹,花见月重新看向洛云依,严肃地问道。
“云依仙子,金乌鸟的剧毒扩散极快,你不过是炼气期,是如何抵御了这么久的侵蚀,还能四下活动?”
洛云依也没有隐瞒:“我修行的功法阴寒至极,对各类阴毒有很强的抗性,才勉强延缓了毒素的扩散。”
“如此甚好,你还能支撑多久。”
“……最多一个时辰。”
“足矣,”花见月取出储物袋,从中抽出一柄长剑,“那金乌必是秘境的守护妖兽,杀了它,自有离开此处的方法。”
“你……有把握赢得了它?”
“很难,若是全力缠斗,恐怕也要半日以上,”花见月脸上没有丝毫轻松之色,“可我会全力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