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云想容所说的那般,他并未从中闻及半分谈话声,倒是有道脚步声逐渐靠近。
一步,两步......
随着脚步声的消失,面前的门扉被徐徐推开。
少年着眼,门后的是一个身着墨青色官袍的男子,生得很熟俊美,若是将脑后的发簪取下,披头散发,许是会有不少人将其误认为女子。
不过陈雨泽对他倒是有着印象。
兰朝的国师,世间至强的五位宗师之一。
他曾在入镇妖司之际与其遥遥相视过。除此之外,每逢需要国师主持的典仪之时,他也不可避免地见到对方的身影。
只是如这般近距离地面对面,这似乎还是第一次。
而青衣男子在见到门后的黑衣少年后,微愣片刻,转而于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伸手,想要轻怕少年的肩膀。
但少年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将其避开,徒留那只手垂于半空,不知是收回好还是继续。
沉思片刻,国师径直将手收回,确实不带丝毫恼怒,依旧是那般笑意盈盈。
陈雨泽注视着他,确是不禁拧眉。
这国师似是与师父一般,都很喜欢笑,只是他唯有在面对国师的笑之时,会从心中涌现出一抹嫌恶感。
于是少年再度后退半步,同时侧身站在一旁,将通往楼梯的路留了出来。
言外之意便是,路给你了,走吧。
面对着少年的这般举动,国师似是稍显讶然,但他依旧没有多说什么,径直动身,与少年错身而过。
只是在两人擦身之际,一道轻飘飘的话语悄然入耳。
“不错嘛,已是宗师了。”
少年眼眸于瞬间睁大,再回首时,已是不见那袭青衣人影。待回神后,他才注意到,便是方才那短短的一刻,他便已是惊出了不少冷汗。
而后他不禁沉思。
宗师第一境与宗师第三境,究竟有多少的差距。还是说,是国师那般运筹帷幄的神态令他感到恐惧。
“呆愣在门口干嘛,快进来吧。”
并未被完全掩上的门扉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也令得他收回了思绪。
陈雨泽于是抬手拭去额间的冷汗,推门而入。
入眼的是依旧身着华服的叶岚,只是眼下的这套,与以往的都不径相同。叶岚依旧是那般慵懒地靠坐在一旁,舒展之间,将身躯的柔美曲线展现。
即便是偶尔春光乍泄,她也毫不在意。
但陈雨泽知道,这女人只会在自己面前这般没有防备。就像是母亲不会在自家孩子面前避讳一般。
“我来了,师父。”
低声回应了一番,少年便于她的身旁坐下。
“看来,是突破了呢。”
如蝶翼般灵动的睫毛扑闪几下,叶岚小小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淡然问道。
“是,昨日顿悟,方得突破。”
“有些慢了。”
似是对少年的表现有些不满,她略微撇嘴,再度饮上一口。
“不过在我的预料之内,很不错。”
叶岚突如其来的一夸一贬,令少年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自然是清楚你来寻为师的目的。”
注视着少年微微呆愣的模样,华服女子像是寻到了兴趣一般,笑得很是灿烂。
但见她素指轻勾,指向面前习案上一捧卷轴和一册拓本。
“拿去吧,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陈雨泽闻声,率先将卷轴拾起,待到将其徐徐展开,入眼的是诸多奇形怪状的区块,而那区块上更是有着不少的文字注解。
他并不清楚这是何物,却感觉这与先前云州的地图有些类似。
于是少年转而拿起一旁的拓本,其上撰着三字墨字“山海志”,于这三个大字之下,还有着小小的“南山篇”。
至此,他明白了卷轴上于区块东南角所标注的圆圈为何意。
那里应当是便是大妖之一的所在之地。
他自是听闻过《山海志》,那是古人以脚步丈量大地之时所留的著作,其上记载着诸多奇异生灵的所属之地。
如此看来,那卷轴上所绘制的,应当便是配套的山海图志。
“多谢师父。”
“送弟子去送死可不是为师的本意。”
“既如此,为师便给你一些建议,你且沿着这山海志所记叙的路线走一遭,多多体会,切莫心急去寻仇。”
只是最后一句话,叶岚并未说出口。
即便少年已经踏入宗师境,但顶尖层次的大妖又如何是他所能抗衡的。
宗师境之间的鸿沟,远比他想象的要大。
“是,我记下了。”
虽不清楚叶岚此言所为何意,但少年也能猜到几分。
不过确实,寻仇一事,已是七载有余,也不必急于一时。
“对了,想容几日前正巧提到过,这南山篇中所记叙的第一站,便有着一起妖异之事,你可一同将其接下。”
“踏入宗师境的司役,其职权与寻常司役并不相同,至少任务不再是强制性的。要承接与否,全看你自己所愿。当然,镇妖司对你唯一的要求,便是在遇到大妖灾祸之时,不可袖手旁观。”
“这是自然,弟子知晓。”
见到叶岚提到南山篇中的第一站,陈雨泽不免对其有了分好奇。
于是就这般翻书查阅起来。
而后困惑之色染上眉梢。
“师父,在离开之前,弟子尚还存有疑惑。”
“说吧。”
“这应是南山篇吧,为何文中所述行程方向皆是向东?”
“哦,你说这事啊。”
“放心吧,并非是编纂者的无心之举,只是九州南方的群山,其走向皆是由西向东,故沿山脉而行,便成为一路东行。”
“与此相对的,东山篇中,东部的山脉多为南北走向,所以那篇中也是多为南行。”
(以上是我自己寻找的山海经中南山经和东山经的解释。)
“可还有不明白的?”
“没有了。”
将卷轴与拓本收入怀后,少年起身,对着叶岚拱手,道:“那弟子便告退了。”
“快滚快滚,和听雪一个性子,天天就知道往外跑。为师我啊,很是孤寡呢。”
对于叶岚的日常抱怨,少年撇撇嘴,并未多言,只是径直出了房间,顺带将门扉带上。
只余下华服女子稍显落寞的面容。
她徐徐侧身,将身形依靠在习案之上,幽幽长叹,“希望你这小子能活着回来吧,要是敢让听雪守寡的话,为师可饶不了你。”
“呀,是不是应当先让他们给我生个徒孙逗逗来着。”
......
离开摇光阁之后,陈雨泽便去了人部所在之处。
稍显意外的是,赵飞燕恰巧不在。但他却再度遇上了柳彦青。
对方在与他切磋中受挫后似乎更为精进了。至少陈雨泽能够窥见他周身隐隐搏动的气劲。
显然,柳彦青也已经彻底掌握气劲了。
不过相较于少年所经历的生死磨砺,他终究还是差了一分。
只是赵飞燕虽然不在镇妖司,但她也猜到了眼下的情况,早早地将想要说的事情托付给了柳彦青。
少年由此得知,原是赵飞燕升职了,原本寻自己便是为了庆功宴的,只是那时的他外出除妖,并不知晓。
眼下寻自己,便是为了与自己还有柳彦青小聚一番。
只是奈何缘分未到。
此番谋划,只得暂时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