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

莜婉按了按自己有些发昏的脑袋。

在公交车上面突然开始缅怀自己的上辈子,结果一个不注意睡着了,现在坐过地方了。

这下出大事了。

别的不说,这打车的钱是肯定要出的。

目光移向不远处熟悉的破旧小区,也就是这个小区陪伴自己度过了上一世相对黑暗的人生。

莫名其妙地,就有种想要进去的冲动。

她一向是个念旧的人,哪怕是自己以往的生活也是一般。

突然就想到了先前对自己很好的邻居大姐姐,现在还住在这个破旧的小区里面吗?

这么想着,一边已经迈着步子走向目的地了。

“小姑娘,你来这里干什么,我好像没怎么见过你啊?”

这时候向莜婉搭话的不是什么小说里面通常出现的地痞流氓,而是带着老花镜的保安大爷。

“我来这里......嗯......随便看看。”

没想出什么合适的理由,莜婉只能随口敷衍。

保安大爷也没怎么怀疑,只是多看了莜婉两眼。

“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来这里还真少见,这里可没什么好看的。”

确实如此,破旧的小区,里面甚至有不少已经算得上是危房,时不时就停止供应的水电,也就只有前世的她还会待在这里。

也仅仅是因为这里的价格是真的便宜。

没剩下多少住户,这也让保安大爷乐得清闲。

走进小区,迎面感受到的就是萧瑟。

明明只是夏末秋初的时候,里面竟然已经有了深秋的感觉,甚至有些寒冬的死气。

顺着记忆中最熟悉的道路走下去,拉开已经毫无用处的单元门。

毕竟那腐朽的门锁连野猫都挡不住,更别提单薄的门身。

台阶接缝处的积灰已经快要无法清理,空气中的清新说不定是哪里长出了青苔。

但其中却突然混杂了一股熟悉的香气。

这股饭菜的香气总是伴随着对方的温暖和贴心,伴随自己度过生活中的不顺。

说起来,自己莫名其妙就去世了,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一下对方。

起码在自己吃不起饭的时候肯让自己饱餐一顿。

三楼,熟悉的楼层,爬上这段总能让之前的自己感到轻松的路程,竟感觉有些许疲惫。

左边是自己的租房,门梁上面挂着的艾草还是去年端午的杰作。

门边还有撕下来一半的春联,那是老板用来糊弄自己年终奖的东西。

眼前这个自己的小窝,可能已经入住了其它的人,不过没人的可能性更大。

鬼使神差地,莜婉上前去轻轻敲了敲门。

随后连自己都没忍住,轻笑了两声。

也是,真的有人住在里面的话,怎么可能连门口这些看起来就让人难受的东西继续留着。

就好像从前的自己被擅自抹去了,以没什么的存在感的方式。

就连自己最后的痕迹还要指望破旧小区里面没人愿意收拾的残留物品。

“你是?”

眼前的门被拉开了,莜婉如同触电般立刻抬起头。

大和抚子式的女子,此时穿着沾染上些许灰尘的白色围裙,双手带着手套,脸上还带着口罩。

对方的洁癖莜婉是一直有印象的,但在以前自己的房间里又算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在给已经离开的自己打扫房间。

“我是......随便逛逛的。”还是没能想出什么很好的理由。

棕色的瞳孔总是蕴含着无限的温柔,她说:“那你可能来的不是时候,住在这个地方的家伙不在,不然你和他说不定能更合得来。”

确实,没有比她自己更能合得来的人了。

“那他去哪里了呢?”

“他啊,去了个更加轻松的地方,起码比之前要轻松很多。”

莜婉突然沉默了,自己确确实实是消失在所有人的世界里面了,但真的从别人口中听到这点,还是有些不适。

“不过啊,他之前就是一个不愿意收拾的家伙,还总是说什么大丈夫不拘小节。”

是这样的,以前的自己总是能给自己的失败和懒惰找点理由。

苏心月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鸡毛掸子,但随后又停下,似乎是怕上面的灰尘掉到面前陌生的小姑娘身上。

“我......”莜婉抿了抿嘴唇,“我可以来帮忙收拾吗?”

听到这话后,苏心月一愣,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这一副娇生惯养大小姐的样子。

但也许是因为莜婉眼中深藏的低落和沉重,她也鬼使神差了一回。

“好,有人帮忙我当然是最开心的了。”眼睛眯成弯弯月牙,就算带着口罩也能感受到对方的笑容。

房间内还是一开始的陈设,就仿佛她还是当初那个可怜的社畜,在傍晚的时候下班面对凄冷的房间。

但丝丝烟火气能把她从这一悲惨回忆中拉出。

“你在烧饭?”

“嗯?怎么了?”

苏心月一边在打扫,一边在烧饭,这是让莜婉理解不能的。

自己去世后,对方肯来自己这里打扫一下,足够让自己感动很久了,但在这里烧饭......

或许更应该思考的是自己死后为什么燃气和水电还没断掉。

“你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的?”

也是,在莜婉的印象中,对方总是一个奇怪但又温柔的人,脑回路的清奇有时候甚至能和自己遇到的客户一样让人无法理解。

“你不会觉得害怕吗?”

认识到贞子前辈之后,莜婉也相信了鬼魂的存在。

“没什么可以害怕的吧。”苏心月走进另一个房间内,缓缓带上门,“如果他真的能以那种方式回来的话,我说不定还能顺便给他做上两顿饭。”

“那个家伙啊,总是一边说着什么什么不好吃,要吃更有营养的,结果为了攒钱硬是吃了几个月的泡面。”

“后来我给他强塞了一点伙食费,你猜怎么样,他竟然硬是吃了好几个月的番茄炒鸡蛋。”

“真是的,后面看到番茄炒鸡蛋就想吐,结果还是硬撑着吃。”

“他是我见过最坚定的人了,一边唾弃着所有的不好,一边全都承担下来。”

声音到最后逐渐消失。

我哪有那么厉害啊。

只是一个废柴社畜而已。

水雾覆盖住莜婉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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