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情绪十分激动，跌跌撞撞，显然没有发现悄悄跟在身后的莫白。
拐弯抹角之后，少女渐渐远离的热闹的集市。
今天是仙缘祭典，大家都在集市上狂欢，万人空巷，居民区反而冷冷清清，双马尾少女坐在不知道谁家的门楣上，双手抱着膝盖，肩膀颤抖。
这是一家古朴的老宅，岁月悠久，腐朽的门柱显示出宅门的破败。
莫白的身影悄然出现在街角，看到这落魄的院子也是大为吃惊。
这座城市十分繁华，到处都是光鲜亮丽的景象，只是没想到，在繁华的背后，竟然还有这样萧条的景象。
不过看颓坯的围墙之后，野草疯长，这家恐怕早就人去楼空了吧……
可是……
看到坐在门楣上哭泣的少女，莫白心中没由来地升起一丝既视感。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本来只是带凤九夭下山买衣服，但是遇到的事情全都太古怪了。
清原城改叫作莫白城。
明明只有几位炼气期修士的城市里却要搞什么仙缘祭典。
以及与欢快气氛格格不入的少女……
诸多迹象串联在一起，真相就像是即将浮出水面的冰山，而让冰山浮出水面的关键，恐怕只有这个双马尾少女知晓……
等到少女激动的情绪渐渐平缓，莫白从拐角处走了出去，为少女递上纸巾。
“嗯？是你！”
看到莫白的出现，少女略微吃惊，随即接过了莫白递给她的纸巾，擦掉眼角残存的泪珠。
“你跟踪我？”
少女问道。
“因为听到你说‘仙缘祭典根本就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所以我很感兴趣，就擅自跟了上来，我想知道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让你感到困扰，我先向你道歉。”
莫白浅笑，让自己尽量呈现出温和的气质。
“呵呵~”少女冷笑。
“这座城市很多人都知道真相，可是他们都选择性的忽略，有时候我都会有一种错觉，好像我了解的到事情才是虚伪的，对了，你应该也看到了城门上牌匾了，你知道莫白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吗？”
双马尾抬头看着莫白，眼角还微微泛红，她做梦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少年就是她口中的莫白。
“这个名字，应该是指的仙尊莫白吧？”
莫白故作不知情的样子，而少女也没有怀疑。
“看你的样子就像是什么名门望族，你知道仙尊莫白的名号也不奇怪。”
“可是据我所知，莫白仙尊向来低调，怎么可能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一座城市呢？”
莫白继续装傻，问出了问题的关键。
“呵呵呵，传说中的仙尊当然不至于做这种小事了，可是你也知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当你的城市里诞生过一位仙尊，那么这座城市原本叫做什么还重要吗……”
双马尾少女苦笑，将一段往事娓娓道来……
十年前，清原城还叫做清原城，只不过那时的清原城远没有现在这般繁华，充其量算是一个小小的城邦。
而少女家，则是城中有名的铁匠铺，贩卖质量优良的农具，生活也算是优渥。
可是有一天，一位离开家乡很久的游子归来，据说他在外寻到了仙缘，竟然开拓了气海，成为了一名炼气期的修士。
更重要的是，他带来了一段秘辛——
当今的大乘期仙尊——莫白，正是从他们清原城中走出的修士！
仙尊！对于凡人来说可是遥不可及的概念，此消息传开，立马引起轰动。
消息迅速传开，十里八乡的人都纷纷前来，想要看看这个曾经诞生过仙尊的城市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昔日平静的小城邦，瞬间变得热闹非凡。
少女的讲述到这里告一段落了，而莫白则是苦笑不得。
“所以，借着这个风头，你们干脆将城名改叫做莫白城，借着仙尊的名号发展起了旅游业？”
“是这样的，所以才会出现所谓的仙缘祭典，打着仙尊的名号，吸引游客，但其实不过是一场热闹的狂欢。”
故事的发展实在是过于无聊了，莫白本以为是有人借着他的名号要做坏事，把人聚集起来想要血祭天地，或者收集信仰之力，莫白甚至都做好了挺身而出，为民除害的准备了。
但是没想到这并不是一个修仙玄幻故事，而是一个城市转型发展的故事，清原城改名叫做莫白城，只不过是想要借仙尊的名号，大力发展旅游业。
无论是改名，还是仙缘祭典，都是营销的手段罢了。
莫白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自己习惯以仙人的视角去思考问题了，而对于凡人来说，赚钱养家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你讨厌仙缘祭典，是因为旅游业的发展抢走了你家铁匠铺的生意，对吗？”
莫白问道。
这个道理很简单，现在整个莫白城的重心都放在了吸引游客上，自然没有人还会去铁匠铺里购买农具了。
少女家道衰落的原因，或许就是如此。
“喂！我可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出乎莫白的意料，双马尾少女否认了这一点。
她从腐朽的门楣上站了起来，神情激动地看着莫白。
“他们全都被眼前的利益冲昏了头脑！却不知道借用仙尊名头会有多么危险！”
“哈？”
这下给莫白整不会，他本人都不知道会有啥危险，这个小丫头反而知道了？
“你跟我进来，门中藏着真相！”
双马尾少女推开破烂的宅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灰尘簌簌落下，显然这个老宅已经年久失修。
院子里的野草足足有齐腰深，双马尾少女也丝毫不嫌弃邋遢，径直趟过野草疯长的院落。
莫白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想要干嘛，但还是跟了上去。
腐朽的帘门洞开。
屋内绿锈铜灯，破烂木雕，脆化的石碑，蛛网遍布，灰尘盖了厚厚一层。
这不是住宅，倒像是有人在此供奉着什么东西一般。
莫白眯着眼睛，走到落满尘埃的石碑前，轻轻一吹，灰尘飘荡，露出了石碑上篆刻的文字。
被岁月磨损的很严重，但依稀可以辨认。
“曾有乞儿于我门前，一时糊涂拒绝收留，后日，乞儿竟成仙人。”
莫白震惊，这石碑上竟然刻下了一段尘封千年的往事。
“今庶民诚惶诚恐，惹怒仙人乃僭越之罪，庶民罪该万死，特此为仙人立下庙宇，世代侍奉香火，祈求仙人谅解。”
数千年前的记忆再度席卷而来。
大雨夜，小乞丐莫白被师尊接走。
那一户不肯收留莫白的人家看见了仙人，吓了个半死。
他们生怕莫白记仇，日后会报复回来，于是在城中修建了庙宇，世代侍奉香火。
可是一个家族的寿命在岁月长河中太渺小了，这个家族早就消失在了历史中，只不过他们修建的庙宇却留存了下来，并且保留了这一段历史。
莫白手指在石碑上摸索，感应着腐朽的程度，莫白推测出这个家族的传承也许中断了数百年。
真是造化弄人。
当初生怕湿漉漉的小乞丐会弄脏自家的地板，现在却不得不修建庙宇来祈求原谅。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害怕了吧！”
少女的声意有些颤抖，好像在惧怕着什么东西一样。
“那个仙尊莫白当初在清原城被当成乞丐！也许有过一段痛苦的经历！现在我们又不知死活地借用他的名义，如果哪一天莫白城的名声传到了当事人的耳朵里……”
双马尾少女咽下一口唾沫，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如果仙尊发怒，我们这小小的清原城又怎么承载得起仙尊的怒火呢？”
少女好像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瞳孔猛震。
只不过她不会想到，她所畏惧的仙尊现在就站在她的面前。
“清原城改名之后，好像比以前繁华了不少啊……”
莫白没有理会少女的恐惧，顾左右而言它，少女也觉得他说的话莫名其妙。
不过她还是老实回答了。
“吸引了这么多游客，商贩们的营收倒是比以前多得多了。”
“那么……现在的莫白城里还有乞丐吗？”
“没有了，现在城中急缺人手，以前的乞丐们也都找到了工作，你在向导司里看到的那些孩子，有很多都曾被父母抛弃，但是现在也能自己养活自己了……”
“是吗……”
莫白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你不用再担心了。”
莫白手指微微用力，将石碑上篆刻的历史给抹去。
“莫白城现在的样子很好，很热闹，很繁华，到处充满了笑声，被借用个名字而已，仙尊不会因此生气的……”
双马尾少女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整个人居然已经从屋中到了屋外的空地上。
只见眼前这个少年挥了挥衣袖，这座老宅就像是终于被岁月打倒一般，终于崩塌了下来。
尘土飞扬。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仙尊不会生气？”
少女大声的质问。
但是烟尘中，莫白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
感谢过x86打赏的【冰阔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