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风停,满天的柳絮依旧会随风飞舞,即便无雨,地上也早已洒满细碎梨花
顾柒柒见过花开花败,但此刻在眼前的却是一副盛放到极点的绚烂之景,在最艳丽的时候浮萍般打落吹拂,化作难觅的埃土
生命本如夏花般绚烂,现在它将用自己最后的余烬演绎尽头之理
死亡夹杂在美景之中,那根本不是醉人心神的印象,而是夺了命的杀招,明知有险,却逃无可逃,若问缘由
虽风已停,柳仍轻拂,虽雨未至,花已零落
连惨叫也未曾听到,只有猩红飞溅,碎尸万段,一切那么唯美,那么引人沉醉
只剩耳畔的那句
“喜欢落花与拂柳么?”
……
“杀…杀,全杀了?”
顾柒柒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零落满地的碎片,即便不堪入目,可她也不是什么没沾过血的大小姐
身边的男人连剑上的殷红都不需要擦拭,因为剑身早就碎成了千万瓣,越是随性,越是果决,越是勾人心弦
白长清轻笑道
“少宗主,我还算不辱使命,保你一场安然无恙。”
何止是安然无恙,至今为止那群人连碰她一下都没做到,就连同嚣张的气焰和龌龊的想法,全和那颗卑劣的心化为了春泥的一部分
面对这一幕,无论做了怎样的心理准备都无法接受吧
顾柒柒喃喃说道
“先生,你是元婴期?”
“不,货真价实的筑基。”
“不不,怎么可能,筑基怎么可能一抬手,让五个金丹中期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便死于非命。”
白长清耸耸肩,伸出手,这个动作反而把少女吓了一跳,这会后者就像受惊的小松鼠,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吓到她
对先生当然是完全信任的,才刚刚带她脱离了险境,只是顾柒柒有点没法接受现实,甚至在怀疑自己的眼睛
“先生?”
“你不是不信么,可以来检测一下。”
这么无理的事情顾柒柒是不会做的,两只玉露凝脂的柔夷缓缓攀上了白长清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了他
“先生救我一命,无以为报。”
“莫说刚刚的赌注,仅凭救命之恩,先生开口我便有求必应。”
少女没有再出声,她带着诚意开口,自然是将主动权递交给了恩人
“少宗主言之过重,就算我们未曾相识,看见有人落难,被魔修追击,我也会毫不犹豫出手相助。”
“更何况,我与少宗主还是君臣相称,食其禄,尽其事,又何谈报恩,是少宗主心里太见外了。”
不卑不亢的话语一字一句传进了她的耳边,君臣之道么,不知为什么,当先生这样讲出口的时候,她心里反而空落落的
那如今他们活了下来,自己和先生这对亡命鸳鸯还能算数么,她不敢开口,不是怕拒绝,而是接下来必然要面对回宗门的命运
是的,既然活了下来,一切又要回到原本的轨道,这不是正是她最初所期望的么
如果先生挽留自己,如果先生愿意和她再续前缘,那……!
“少宗主。”
声音让少女棕色的瞳孔猛然一震,顾柒柒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心跳很快,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么,还是重回地位的庆幸,或是别的?
“你身体还好么?”
耳边的气息温软如玉,让自己有些不适,想逞强坐起身,四肢百骸传来的痛楚却让少女什么都做不到
“唔…!”
“我来背着你吧。”
……
四周的风景随着步子一点点被甩在身后,白长清背着一个女子,凝脂小腿轻轻挂在臂间,脑袋柔柔弱弱倚在肩上
顾柒柒脸烫的通红,好在前边的少年看不到,被无数男子仰慕的月韵仙子其实还是第一次与异性接触如此之近
胸前两块赘肉抵在先生的脊梁,不知有没有让先生累到,一息余温产生在两人摩挲的间隙,无论背的人还是背上的人都感到了些许尴尬
“先…先生。”
“少宗主请讲。”
对方客气的模样让少女不知为何有些失落,即便是君臣也可以稍微热切一些吧
“先生大智,深藏不露,仙器的事情我会帮你好好保密的。”
顾柒柒当然会这样做,说出来只是为了让先生安心,并顺便找个聊天的突破口
她很想问问白长清,他到底怎么看她,到底怎么看待这段关系,到底想怎么处理以后的关系,是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继续君臣相称,还是……
打心底顾柒柒不愿接受这段情愫的有始无终,只是不明白如何开口,她已经酝酿很久了
“那多谢少宗主了。”
白长清本着将错就错的想法,不是有意欺骗对方,只是单纯没必要坦白,知道事实有什么意义么
任由对方去想好了,他只会在关键的时刻给出真相
白长清没有开口,气氛就这样要沦落沉默,少女为此显得有些烦躁
“先生,我有话想问你!”
“少宗主直接问就好,不必这么客气。”
“先生为什么,那时候说要替我讨回公道,给一个交代呢。”
问出来了!
如果先生回答,是以夫君的立场,那顾柒柒心底就有了自己坚持下去的理由
她像极了骄傲美丽的长颈白天鹅,伸展着洁白的羽毛,主动伸着脑袋等候对方,可她从没想过被拒绝的情况
“少宗主于我知遇之恩,我的本职罢了。”
被拒绝了
……
“那,那份礼物又算什么?”
“率性而为的胡闹吧。”
是胡闹么,真,随意啊
……
“……哦”
白长清没再搭茬,或许少女对自己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一个是月影宗少宗主,一个是平民弟子,这份爱自己承受不起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她有自己要走下去的路,一条人生的捷径,通往南域第一仙子,月影宗宗主之位的康庄大道,与自己这种小人物产生感情纠葛只是在耽误前程
可肩上的少女不会明白这些,她即便身居少宗主之位,但当她面对死前的走马观花,只想任性妄为的做一件疯狂的事,恰好产生了一股不该有感情
疯狂的事做了,人却还留在这世上,这就是孽缘
先生啊,你当真眼底一片明净,无我半分身影?
先生,你可曾记得你在涯底说过,我是那南域排进前十的天骄,是千年一遇的不世天才
你说过,我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少宗主,手握天下权柄,未来的下一代宗主,谁人见我不须低眉
你说过,我是那南域无人不晓的第一仙子,任何俗世间的胭脂粉黛见了我都要羞愧低头,即便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在我身上也只是敷衍之词
倘若我当真如此完美,为什么你不愿回头哪怕看我一眼呢,一如当初那样
回忆起唇瓣碰撞的青涩滋味,只是心头又蒙上了一层晦暗,她听侍女说过,爱上一个人会变得欣喜,失去爱的人,心却会痛
难道她爱上了先生么?
若我舍弃这一身地位身份,富贵荣华,你是否愿与我成为一双璧人?
身上有着足够的重量,让她既得不到答案,也问不出口半个字
“先生,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嗯。”
我或许可以为了你,拾起曾经从不在意的落花与拂柳
你说风已停,柳絮纷飞,雨未至,零落碎花,那都是已故的事物
但先生你不明白么,柳絮纷飞,是在等候下一阵风来,零落碎花,是因为它不为雨落,它只在等着你
我本是岸上那百年未曾拂面的杨柳,是枝头孤芳自赏千年的梨花
你却是那阵早已远去,却仍让我心絮纷飞,遍地零落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