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刑场的外围，蒂妮娅将目光聚焦在向她说话的人上，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礼貌善意的弧度。
“日安，埃莉莎小姐，如你所见，我在应付贵族社交。”蒂妮娅朝着远处看戏的贵族们努了努嘴，示意自己是跟着她们一路的。
银发的伯爵千金满脸凝重之色，柔声劝道：“蒂妮娅殿下，恐怕这里会有危险。”
她不确定警察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无论那个即将被审判的女人是不是真的魔女，圣奇亚列里街的中心广场绝对不安全。
“危险……”
蒂妮娅咀嚼这字眼，不动声色地眺望被绑在行刑台上的女人。
她们现在站的位置离那儿很远，只能音乐看见模糊的人影。
“埃莉莎小姐，你觉得那就是货真价实的魔女吗？瘦弱、营养不良，简直就像监狱里刚提的替死鬼。”
蒂妮娅说不清她此时的观后感，没有一丝怜悯，也没有看见生命一瘸一拐地走向凋零时的刺激。
唯一能察觉到的，只是平静。
“可能是假冒的，殿下。”
埃莉莎叹了口气，盯着蒂妮娅的侧脸看了很久，猜测道：“您坚持要留下来吗？”
“现在天色还很早，埃莉莎小姐。”如果可能的话，蒂妮娅甚至有种一走了之，就此离开那个令她不厌其烦的宫殿的冲动。
埃莉莎想了想，于是坐在蒂妮娅边上的位置。
蒂妮娅翘起嘴角，开起了玩笑：“我以为您的正义感会促使您冲上去阻止警察们。”
“我不知道现在的状况，蒂妮娅殿下。”
“假使警察局无意伤害那名女性，这场审判只是他们布置下的圈套？”
“又或者她真的是魔女，只不过如今可怜的外貌只是特意展现出来的伪装。”
伯爵千金注视着乌泱泱的人群，说出了她在路上想过的所有可能性。
同时埃莉莎也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假使鸢尾的皇女真的遭遇不测，她就第一时间启用父亲交给自己的非凡物品。
见银发少女认真的表情，蒂妮娅饶有兴致地问道：
“早听塞纳宫的侍从说过，埃莉莎小姐最近一直在协助警察局，不会为的就是那起魔女案吧？”
“我只是提供了一些无足轻重的想法和线索，具体还是由他们定夺。”埃莉莎没有否认，而是轻描淡写地接过话题。
“白露伯爵的职责可不包括这点。”
听出了蒂妮娅的怀疑，埃莉莎轻垂眼眸，轻轻一笑：“既然已经成为了韦尔斯殿下的未婚妻，为韦尔斯殿下分忧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蒂妮娅这才想起来她的皇兄半年前还被授予了帝都警察局副局长的荣誉头衔，作为平时和鸢尾子民拉近关系的手段，但照韦尔斯那副性子大概也是当个甩手掌柜。
想到这，蒂妮娅看向埃莉莎的眼神浮现起可怜，前两天鸢尾的皇储还在另一个贵族家里过夜呢。
“值得吗，埃莉莎小姐？我听闻皇兄闪过几次和您解除婚约的念头。”并非耸人听闻，在偌大的塞纳宫，两人情感破裂都快变得众所周知了。
埃莉莎轻轻呼出一口气，眼神一如既往的坚定：“父亲大人说过，只要我加倍努力，殿下迟早会认可我的。”
很不错的眼神，可惜蒂妮娅冥冥中能感觉到那隐藏在坚定下的疲惫，她的精神敏感又纤细，只要轻轻一戳，便能化作海边的泡沫。
于是，金发皇女的脸上迅速泛起微笑：
“韦尔斯他爱上了一位落魄贵族的女儿，前天深夜，在她家过的夜。”
……
警长曼图里·姆巴佩匆匆赶到现场，踩在行刑台上，面对上千双射来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双腿有些发软。
那个衣服破烂，双手绑在十字架上的女人已经饿了段时间，根本没有了尖叫挣扎的力气。
从女人头上遮掩的白布上收回眼神，曼图里跑到了另一个等候已久的男人跟前。
“我来迟了，很抱歉先生。”
曼图里恭敬地把捧在怀里的木盒放在男人附近的银色石柱上，低下头。
“无妨，大家都到齐了，时间刚刚好。”
莱温雷特瞟了一眼木盒，而后摘去头上的黑色礼帽。
夕阳照在他左眼佩戴的单片眼镜前，莱温雷特走到了刑场前方，举手投足间都显露出温文尔雅的素养。
莱温雷特清了清嗓子，而后发出的声音如有魔力般涌入每一个人的耳朵：
“尊敬的市民们，”
“鸢尾永远一尘不染，高洁不可亵渎，但在上周，发生了一件令人痛心疾首的事情。”
“魔女黛芙安娜·都泽侵入了圣奇亚列里大道，用她们一贯的手段，用疾病和灾厄将十三名鸢尾的市民折磨致死，其中最小的还不过七岁。”
“在这里，我莱温雷特，维内蒂安警察局副局长代表我的同僚向死者的家人表示慰问。”
“同时为了净化魔女邪恶肮脏的灵魂，我请来了教廷的裁决人，予以火刑！”
在市民们的期待下，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披着象征教廷的服饰，缓缓走到刑场中央。
而绑在十字架上的女人似乎发觉了她的命运，不安地扭动身体，嘴巴似乎被塞了什么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被调动起气氛的鸢尾市民们无一不拍手叫好，仿佛已经能看见了魔女在火焰下炙烤的姿态。
一时间，没有人再去注意退到一边的莱温雷特。
莱温雷特环顾四周，在腰边挂着的一串钥匙中找到其中一件，然后打开了放在石柱上的木盒。
呈现在盒子里的是一条开裂的腿骨，从裂缝中似乎延伸出来了无限的银色丝线，朝四周流去。
“该结束了，黛芙安娜……”
他轻轻呢喃。
……
与此同时，蒂妮娅目不转睛地盯着理应精神崩溃的埃莉莎。
万籁俱寂，即使地面掉了根针都能听见。
在这一瞬间，经常忘记一些事情的蒂妮娅忽然想起了许多发生在儿时的画面。
那时还宠溺蒂妮娅的鸢尾皇帝，经常带着蒂妮娅打猎的韦尔斯，还有随同白露伯爵第一次进入宫殿的小埃莉莎。
“她的名字是埃莉莎·德尔塔，某种意义上的天才，要尝试跟她打个招呼吗，蒂妮娅？”
皇帝拍了拍蒂妮娅的肩，温柔笑道。
……蒂妮娅有些迷惘了。
这些都是她的记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