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的话让宁言一愣,他旋即皱眉起来,冷冷地问:“可是我哪里有办法不矛盾?”

“这便是施主的烦恼了,而不是贫僧的烦恼,贫僧不会将他人的烦恼变成自己的烦恼,也不会将自己的烦恼变成他人的烦恼,所谓烦恼是万物而活的动力。”

老和尚双手合十,转身看向天空,天空晴朗却有几朵云孤零零地飘着,太阳也不太盛,他张开嘴巴继续道:“树苗有生长的烦恼才会长成参天大树,兔子有危险的烦恼才会逃离天敌,那妇人有无子的烦恼才会来德梁寺求佛。”老和尚伸手指着一个虔诚拜佛的妇人,又转过头,用清澈空灵的眼睛盯着宁言。

老和尚的脸上满是皱纹,若是仔细看像是树皮一样丑陋,头上有颜色很深的戒疤,胡子和眉毛都长而搭理整齐地挂在脸上,一对儿肥大的耳朵也很符合宁言曾经在影视剧中看过的那些得道高僧,这老和尚的话让宁言心中一震久久不能平复。

“烦恼?”

宁言呢喃着。

老和尚看着满脸呆滞的宁言,问道:“施主现在明白什么是烦恼了吗?”

“歪理,你这老和尚说得全是歪理。”

宁言突然扭了扭脑袋,看向老和尚反驳道:“树苗就是树苗,它吸收了养分才会成长成大树,兔子逃避天敌是天性使然,这是基因决定的,畜生哪里有思想?至于为了孩子来求佛的妇人,也不过是为了满足精神而已,佛怎么会把孩子送给妇人?要么是她不孕,要么是她相公不育,都是歪理。”

“阿弥陀佛,施主的想法还真是有趣啊?”

老和尚被反驳也不生气,慢悠悠地继续道:“施主说话已经开始自相矛盾了,看来施主不是在反驳贫僧,而是在反驳施主自己。”

宁言眯起眼睛,道:“你说什么?”

“施主很羡慕吧?很羡慕树苗烦恼就可以生长,羡慕兔子烦恼就可以逃,羡慕妇人烦恼就可以求佛......可是施主烦恼,做了很多,却又觉得什么也没做,烦恼烦恼,自己有烦恼,别人有烦恼,现在施主所看的世间万物,皆是自己的烦恼,施主或许需要心静。”

老和尚说着就转身要离开,宁言立刻叫住对方,道:“师父......我还是不明白。”

“施主会明白的。”

老和尚说完便离开,宁言看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

来到寺庙院子的中央,宁言盯着天空看了好久,待到下午他才下山,等到山脚下时他看见了先前上山时的那顶轿子,抬轿子的人都累得瘫倒在地上,而轿子里的贵人正一脸不悦,嘴巴里颇不干净地辱骂着那些下人。

忽然宁言想起老和尚对贵人说的一句话。

“将烦恼留给了别人?”

宁言看向德梁寺所在的山顶,得益于修灵给他带来超乎常人的视力,他能看见寺庙升起炊烟,天边残阳即将落下,好似是炊烟将那一抹云霞点燃,他站在大地上,身边是心怀虔诚的求佛之人归家,那个僧人正整理着收来的“缘”踏上通往寺庙的阶梯一步一步走着,宁言望着青衣僧人的背影怔怔出神,忽然僧人回过头看向宁言。

“阿弥陀佛。”

随之,一阵浑厚的佛钟声响起。

“咚——咚——咚——”

震慑人心。

...

......

晚上回到梁家,宁言来到了梁帛舒的房间里,一进屋他便看见梁帛舒坐在床前发着呆。

“怎么这么久?”

梁帛舒看向宁言,然后看了看宁言手上的佛珠,说道:“取到了?”

“取到了。”

宁言面无表情地把手递给梁帛舒,后者打量几眼对宁言道:“给你吧。”

“......”

宁言并不惊讶,他大抵猜得到这是梁帛舒给他求的,却不知求来是何种寓意。

他把佛珠挽了几下套在左手的手腕上,打量了几下,露出个笑容。

“哎,这是我老早就找德梁寺的僧人求的,给你保命用的。”

梁帛舒笑笑,说道。

“有用吗?”

宁言问她。

“自然有用......我不是承诺过你,会保护你吗?”

梁帛舒信誓旦旦地说着,两只大眼睛眨了眨,然后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盒子放在宁言的面前,她摆手示意,宁言打开便看见里面有几只巨大的螃蟹。

“就知晓你没吃东西,吃吧。”

“多谢大小姐。”

宁言拉了个椅子坐下,开始吃起了螃蟹,而梁帛舒就在一旁撑着下巴看他吃。

“我说宁言啊?”

“嗯?”

“你会不会一直留在我身边?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一直留在我身边?”

“自然如此,别人哪家小姐能给我螃蟹吃?”

“你发誓?”

“我发誓,若是我宁言背叛了小姐,那我天打五雷轰。”

宁言伸出三根手指摆了一下,然后又吃了起来,动作迅速。

梁帛舒笑了几声,旋即宁言反之去问她。

“那......小姐能不能发誓,保护宁言呢?”

“我梁帛舒发誓,会保护宁言一辈子。”

“嗯,我信了。”

“嗯哼,你说的我也信了。”

两人相视一笑,梁帛舒也拿起一只螃蟹为宁言剥了起来,现在看得出梁帛舒还是很高兴的。

“张嘴。”

梁帛舒拿着一块螃蟹肉怼在宁言嘴巴前面,后者张嘴吃下,边咀嚼边问道:“今天家主找你有什么事情吗?难道是挨骂了?”

“我哪里会挨骂?”

梁帛舒放下螃蟹,抓着宁言的袖子在上头擦了擦手,忽然低下头欲言又止。

宁言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装作没看到吃着。

过了一会儿,也沉默了一会,宁言马上要吃完,梁帛舒忽然道。

“宁言,我要成亲的话,你会怎么样?”

宁言的动作一顿,表情也是,半息之后他露出一个笑容,无所谓地道。

“小姐就是小姐,成亲也是小姐,和我这个下人有什么关系呢?”

“......啧,也对。”

梁帛舒点了点头,然后道:“其实那日我抹胭脂,就是为婚配者抹的,你觉得——”

“我觉得是该这样,见婚配者务必要显示出诚意,这不只是梁帛舒的诚意,也是梁家的诚意,不是吗?”

宁言下意识做出的表情却让梁帛舒出乎意料。

他竟然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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