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些错误是犯不得的。
“爸……”
少年的声音略带压抑，似有不忍。
“别说了，小夕现在这个情况，也有我们的责任……”
男人脸上尽是挥之不去的阴霾，眉间的韶华又花白了几分。
“一直以来我都没注意到这件事，辛苦你了，笙儿，我对不起你……”
颜父语气之中多少夹杂了些怒气，身子偏过一侧，慢慢踱步走向客厅内的沙发。
终于，在一声叹息之后，男人缓缓坐下，淡淡说道：
“要么，你娶了小夕，要么……”颜父眼眉阴翳，下了死命令逼他做选择：“就让我带我闺女去治病。”
那次事故发生后，颜夕便开始自我封闭，整天把自己关在阴暗的房间里，任谁也没法与之沟通。
颜笙也无计可施。
前些日子还生龙活虎的少女，就那么傻傻的陪着他去冒险，还差点送了命，这本就是该拿颜笙兴师问罪的事情。
颜父也清楚，自己的闺女本身性子就倔的要命，小姑娘是自己偷偷溜上山的，说到底，这事怪不得颜笙一丝一毫。
但现在情况不同。
颜夕回来后的异样，全家人都看在眼里，以往少女虽也会有些小姐脾气，但这只是为了得到颜笙关心用的小把戏罢了，颜父也看在眼里，乐在其中。
现在不一样。
颜夕回来后便不理家人，颜笙也好像是在赌气，并不前去沟通，颜父还以为是小夫妻吵架了，虽是心疼女儿，也只得怏怏作罢，直到颜笙和自己提着要离开的事情。
“为什么？”颜父看着手中的报纸，有些疑惑的问道。
“您别管了……”
“小夕还在家里生闷气，你不去哄，反倒要走？”男人捏着报纸的手越发攥紧，话语之间带上些许怒意。
“……”
“去哪？”
“您别问了……”
少年看向一边，有些心虚，不敢与颜父对视。
“说，到底怎么了？”
颜父无怒自威，并未朝向颜笙，依旧只是看着报纸淡淡道。
“爸！”
“叫爸也没用。”
两人的争执引来还在颜夕门口的颜母，她抹了抹手上的水迹，望向这边的父子俩，一脸关切的表情。
“不说，不准走。”
男人少见的语气生硬，他很少发脾气，大多都是这种冷暴力。
迫不得以，颜笙只得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两人，只是省去了些许不可描述之事。
讲完，颜父放下手中的报纸，皱眉深思，颜母则眼眶红肿，无助的看着丈夫。
夫妻两人均是沉默，许久后，男人缓缓开口，却不是兴师问罪，只淡淡的问道：
“你对她们两个，怎么看？”
颜笙当然知道这两人指的是谁，刚想下意识回答，就被男人强硬的打断：
“正面回答。”
屋内中的氧气莫名其妙的有些稀薄，压迫感迎面而来，颜笙有些喘不上气。
这是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颜父的用意就是在逼他做选择。
那他呢？
回想先前所发生的事情，颜若雪被自己无情的扣上帽子，一遍遍贴心的问候都成了耳边散去的风息，只是因为颜夕的一面之词，便受到了极为不公的冷漠对待。
可她有说过什么吗？
并没有。
在年意未散时飞跃地图，只为心中的担忧。
在万千飞雪中抛下自己的事业于不顾，于水火之间拯救濒死的少年，颜笙和颜夕都欠她一条命，怎么还也还不清。
那颜夕呢？
这些日子的颜夕，每天不厌其烦的安排自己的琐事，心甘情愿为自己受苦受累，比之一年前那个浑身毛病的傲娇大小姐，她已经改了很多。
两人在木屋中的暧昧是真的，那些往后余生的承诺亦是真的，他对待少女的感情更是真的。
可他还是接受不了欺骗和背叛。
事实是无法扭曲的，是少女的一面之词，才让他与姐姐陷入冷战。
亦是颜夕相同的任性，才会将两人置于危险之中。
无论出发点如何，错就是错。
而从头到尾，他都一直落在那伤疤的谎言里，甚至就连那次的游玩，现在看来似乎都是安排好的剧本。
颜若雪曾说过，颜夕只是不懂怎么表达爱意，这需要他去做一个长辈，正确的引导她。
少女那野蛮生长的爱情观会犯很多错误，这是不可避免的，他只能选择尽可能的原谅。
但并不代表不做惩罚。
颜笙看向颜父，面色庄重，语气坚定。
“爸，我没办法放弃小夕，但她做的实在过分。”
“我问的，是你怎么看待她们两个。”
男人缓缓说着，语气中夹带着审讯的意思。
颜父面露温柔，缓缓开口道：“若雪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当年你叔叔把你俩一起托付给我，是她主动要求留下照顾你叔叔的。”
颜父顿了顿，继续说道：
“这么多年，我早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你的做法无异于是在我心里扎了两把刀。颜笙，今天你必须要负起这个责任，给我这个做父亲的一个答复。”
“……”
“你可以想，我可以等。”颜父淡淡道。
颜笙没想到，父亲首先担心的并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多年也未有交流的颜若雪。
看不懂父亲的所作所为，他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爸，我配不上若雪姐……她值得更好的……”
“……”
颜父沉默，手指不停敲打着沙发，闭眼沉思。
“小夕她……还不到年纪……”
寂静。
看来，颜笙已然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窗外的飞雪已然消融，点点水渍粘在窗上，不久后便会被春雨洗净，不留一丝痕迹。
沙发上的男人低沉着脸，扶着有些疼痛的额头，看向面前局促的少年。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爸，我会对小夕负责的。”
“我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颜笙愕然，忽的想起，父亲最看重的，是身为男人肩上名为责任的担子。
多年来，颜父用自己切身实际的行动在诠释着责任与担当，如今，他也要颜笙做一样的事情。
这是一个考验，决定他两个女儿一生的考验。
已是颜父作为一个父亲，最后的责任。
可颜笙却给不出男人一份满意的答卷，彼此之间知根知底，口头上的承诺一眼便知真假，少年只得如实说着：
“我会先和小夕远离一段时间，当做惩罚，您也意识到了，小夕她的一些想法的确有问题……”
颜父冷哼，起身走向颜夕房间，直接打开门，迎向门后少女那错愕的眼神。
方才威严的男人面对自己的女儿，竟是有些屈服和无可奈何，言语之间带上些许恳求：
“小夕，爸爸一直以为你的问题不需要治，但你也知道，再这样下去对你们两个都不好，爸不想看见你受苦，所以……”
颜父竟在女儿面前，生生跪下。
“爸求你，我们去治你的病，好吗？”
“爸！”
两人异口同声。
颜父举手，示意颜笙不要过来。
“要是没有承担责任的觉悟，就给我站在那里，我不需要你的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