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飞的碎石砾与雨点一起砸到身上。

前方一整块码头平台，被拦腰炸断，只剩下半截残岸。

晓千见警惕地观察江面，已经完全找不到行弗乱的影子。

连碎片都不剩。

“那家伙...自爆了......”

如果不是「1·0」第一时间扑过来护着，晓千见也得遭重。

“谢...谢谢。”

“你，没事，就好。”

少女有气无力地，用空洞的瞳孔仰视。

晓千见不禁屏住气息，因为他看到自己搭在少女背后的手，沾满了她的鲜血。

“为...为什么？你为什么要......”

「1·0」身后残破的衣服已经被染得通红。

即使依靠机灶义体心脏提供的肌体强化，也没能完全抵抗行弗乱的自爆。

是她挺身而出，以自己的牺牲，换回晓千见的活下去的机会。

“因为医生，这...是我觉得...自己做的...对的事情......”

她那颗跳动不止的心脏渐渐恢复平静，胸间的温度也不断下降，回到正常人的体温。

——但这完全不是值得让人安心的状况。

依偎在晓千见的怀里，少女颤动着因不断流失着温度而慢慢丢失血色的嘴唇：

“医生，我...我算是...弥补自己的过失了么？”

晓千见按住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搂着她，尽自己所能地维持着平静，点头。

视线交错，「1·0」就像放下心头的大石块一样缓缓合上眼睛。

“最后，能在对的事情上帮上忙，真是...太好了。”

呼出的气息微微颤抖，那并不是因为寒冷。

“不，还不是最后，你坚持一下，一定...一定可以得救的。”

尽管这么说，但晓千见自己都明白这只是在安慰自己。

位于尾港的废港区，要到翡翠陵城区最近的医院，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

“医生，其实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我的心脏，机灶义体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她光是露出微笑，就已经要耗尽所有的力气。

“所以，到该说再见的时候，请不要舍不得，好吗？”

“不，我...我马上打急救电话，你等一等......”

晓千见从衣袋内掏出手机。

但是，正准备要拨号时，一发子弹打碎了他的手机屏幕。

“诶？”

看向子弹的来向——

刑侦小队的队长正拿枪指着这边。

“抱歉了小子，我不能让你这么做。既然你舍不得她，正好也能一起跟她走。”

“我能问问，究竟是为什么吗？”

晓千见缓缓放下怀中的少女，正对冯曰翔，用自己的身体拦住枪口。

虽然不理解，但晓千见知道对方是认真的。

他感受到了从冯曰翔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满载杀气的敌意。

刚才也是，在要向行弗乱问清楚状况的时候，冯曰翔开枪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就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冯曰翔一边说着，一边举枪瞄准晓千见的脑袋。

可是他小瞧了青年医生的爆发力。

「WK-96」的加持下，身体机能可以强化到超乎常人的境地。

尽管冯曰翔有所提防地保持了距离，但区区十米，晓千见只在眨眼之间便取得足以造成杀伤威胁的位置。

“要一对一的话，你可比行弗乱差太远了啊，警察大哥！”

冯曰翔甚至没有看清楚晓千见是怎么冲到自己面前的，手腕便受到钝击，枪也甩丢在地。

晓千见用装备着臂甲的右手一把抓住刑侦小队队长的衣领，不满地怒瞪着。

“现在你总可以说明一下了吧？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然而，回答的只有枪声。

眼角的余光瞟向周遭，从阴影的角落里，出现了一群荷枪实弹的武装特.警。

一共九人，在毫无察觉的时候早已蛰伏到位，每个人手中的CF15式枪口都正对准晓千见，随时能够喷吐火舌。

刚才的枪声只是警告，因为有冯曰翔抬手向一众武装特警示意。

“我可没说只有我一个人，要是不带几个队员，怎么能自称是队长？”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这阵仗一眼就能明白对方是什么用意。

见状晓千见直接扼住了冯曰翔的脖子，以刑侦小队队长作人质。

“你们——都别靠近！”

“喂，小子，你难道不管那姑娘的死活了吗？万一她还有救呢？”

冯曰翔抬起下巴，指向倒在残破的码头礁岸边上的少女。

周围的刑侦小队队员遵照队长的指示，一部分人的枪口调转方向。

“你...你们！”

任凭晓千见再怎么快，他也无法同时阻止九把枪。

认清这一点的他松开了冯曰翔的衣领，然后主动地慢慢退后远离，举起双手。

冯曰翔理了理衣领，淡淡地吐气：

“你还算是能搞清楚形势。”

“这是，你们一开始就设计好的......”

晓千见满目怒火，几乎要咬碎大牙。

在这群武装特警出现的瞬间，他其实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是幕后者不愿意让他活下去。

是冯曰翔将「V-37号」的档案交到他的手中，让他作为与行弗乱交易的对象。

——换句话来说是，诱饵。

刚才与行弗乱战斗的过程中也并非能力不足而无法介入助力，而是在坐山观虎斗。

无论结果如何，清扫残局坐收渔翁之利的定位是不变的。

“究竟是——为什么？！病故患者的遗体...从一开始你们就不在乎吗？”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不过，从我个人角度，还是挺欣赏你的为人的，小子。所以......简单而言，就像你对那个面具怪胎说的那样，你出于自己的意志站出来，而我，也有我自己的立场。”

顿了顿，冯曰翔挥手下令，

“开火。”

霎时间呈扇形面包围晓千见的冲锋枪子弹无情地向他倾泻而出。

晓千见并没有「伊甸方舟」那样的护盾。

如果闪避，子弹就会落到身后的「1·0」身上。

「WK-96」的强化效果再怎么过分，也抵挡不住密如暴雨的枪火集射。

突击连鸣的枪响持续了约十几秒，停下是因为晓千见已经倒地。

虽然奇迹般地没有立刻死亡，挣扎着，不屈服而想要活下去的意识仍能驱动着身体做出行动，但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强化血清的副作用已经开始显现，与弹雨造成的创伤一同，疯狂撕扯着青年医生已经奄奄一息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