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这种定时炸弹埋在体内,他处处小心提防着,也不敢直接跟王室撕破脸皮,做什么事都要小心翼翼的,憋屈得不行。
没办法啊,反派修炼手册就是个废物,也不知道是不是专门用来磨砺自己的,能预知人生轨道这种能力都有,偏偏没有解毒的玩意。要想真正解决掉体内的毒素,就只能求助于教会,从根本上清除这个祸害。
不过考虑到教会和王室狼狈为奸的关系,格雷从一开始就不指望将希望放在他们身上,思来想去只能从面前的修女入手,好歹也是她将药给自己服下的,多少会知道些解药的内容吧。
她拿出的暂时性解药让他更加放心和信任。
听到他这堪称造反的建议,爱莎修女像是惊呆了,许久都没有反应。
眼纱遮住了她的眼睛,也藏起了她大部分的情绪,格雷看着她石化了一样无动于衷,心中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果然,他听到了饱含为难的拒绝。
爱莎侧过脑袋,仿佛这么做可以躲避格雷的视线,心乱如麻,嗓音都在发颤:“格雷大人,不要再说这种话好吗?教会待我不薄,我不能离开这里。”
“到底是不能还是不想?”格雷皮笑肉不笑的精准抓住问题所在,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
一个人无意间很容易表达出她的真实情感,格雷故意一下子抛出这句足以让爱莎惊骇的话语,就是想看看她的真实反应。
要是她的反抗态度很激烈很是义正辞严,或许他会考虑动用其他手段,将爱莎拉拢到自己这边是板上钉钉的,区别在于怎么做,会不会让她心甘情愿。
但是刚才,他从这番明显底气不足的话语里听到丝丝犹豫和为难,就大致可以判断得出,她并没有从未考虑过这一方面。
“我为你感到不值。”演戏就要真做,得抒发真实情感,格雷时隔多日再次戏精上身,痛心疾首道:“我每天都来这里,每次都能看到你忙里忙外的,不是给民众祷告,就是向花神大人祈福,还要整理草药,打扫教堂,几乎所有工作都被你一个人承包了,除了你就没有谁为这座教堂做过任何一件事,你能忍受吗?”
“我……我自愿的……”爱莎流露出躲避的态度,慌张的后退了几步,埋着脑袋。
她紧抿着红唇,笑容牵强又虚弱。
格雷深深的看着她,坚决的摇头:“我不认为会有谁大公无私到这种地步,我知道的,修女的福利待遇很少,顶多就是管吃管住。除了内定的那些高级修女外,像你这样的普通修女都是没有名分的,只有那些家境贫困的才会把女儿送到教堂做修女,想混口饭吃,等到成年后就会准备出嫁离开。而你显然不是那种人。”
“你,真的打算一直在这里住下去吗?将来生病了,或者年老了,失去了价值就会被赶出去,还不会得到任何补偿。”
格雷用冷漠无情的话语,敲出了冰冷残酷的现实。
看着脸色骤白的修女,格雷知道对方心底最担忧恐惧的一面被他说中了。
只要有教会,就必然会有修女,但并不是每一名修女都会享受到美好的福利待遇,更多的只能混个温饱。
曾经大陆连年发生战争,各国彼此间打得死去活来,百姓流离失所,各大教会打开教堂广纳难民,不乏无数落难女子选择成为修女,加重了教会的负担,战争结束后更是不愿离开,想要就此住下。
为了解决这一系列问题,教会高层经过商讨决定改革,除了那些特别优秀或者立功被内定的高级修女,其余修女都是临时工,只享受最基本的衣食住行,并没其他的奖励,如此做法使得修女数量大幅度减少,只有那些家庭困难的会将女儿寄放在教会,待她们成年后再带她们走。
像爱莎这种已经成年了还留在这里迟迟不愿离开的,都是少数。
尽管格雷知道她是无处可去,既是盲人,又不像珊蒂娜和阿尔莎那样接受过一定的文化教育,她无法胜任别的工作。
就连黛西,选择做刺客也是无奈之举,她甚至不识字。
沉重的对峙下,爱莎无意识的抚摸着头发,这些举动暴露了她内心的茫然和彷徨。
“只要我好好工作,教会不会弃我不顾的。”
再怎么底气不足,格雷还是看到了她的固执,也没再坚持,而是默默的后退了一步。
爱莎太过于依赖教会了,也清楚自身的处境,离开了教会,她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
为了生存下去,即使遭遇再多的不公和欺压也一声不吭的接受,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舒适圈,哪怕是一锅慢慢升温的温水,她也紧紧拥抱着不愿离开。
说白了,还是太缺乏安全感了,她只想好好活下去,谁做她的主人都没关系。
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再逼迫下去只会适得其反,要是让她的精神崩溃把牧师引来就得不偿失了。
但格雷不会放弃。
他打定主意了要离开雪兰王国,只有将体内毒素解决了他才能高枕无忧的离开,所以他绝对不会放弃爱莎这个突破口,哪怕不择手段,他也要实现自己的目的。
既然盲目的信任教会不可能将她抛弃,那他是不是得耍些小手段让她对这个虚伪的教会彻底失望?
他的眼睛黑得像是冬日的深夜。
“我知道了。”他温和的说:“那我们跳过这个让大家不愉快的话题吧,刚才这些话,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好吗?”
爱莎忙不迭的点头。
她比格雷还要紧张着急,巴不得赶紧忘掉,免得被牧师质问时会不小心抖落出去,害惨格雷的同时也把自个儿拖下水。
她当然明白格雷说的都是现实,可她又能怎么办?
家族的诅咒、身体的缺陷、无法胜任其他工作的文化水平,这些都是阻碍她踏出这一步的种种原因,她知道自己的做法属于一种逃避,可就是抱着这种逃避的心态,她到现在都活得好好的,生活很平静,也比较满意。
如果这种状态能永远持续下去,那用逃避的态度来面对,又如何?
又有谁能指责她?
这次逗留的时间过久了,不晓得牧师什么时候会回来,格雷觉得他应该离开了。
和以前一样,临走前他认真的跟修女小姐道别。
看着爱莎鞠躬行礼的模样,丰硕的胸口撑得衣料都往上鼓起的圆润弧度,他突然冒出一个想,便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拥抱住了这名悲惨又可怜的女孩,跟她行了个贴面礼。
爱莎仿佛被雷劈中一样,半天都没有反应。
她能感觉到男生宽厚的胸膛,结实的手臂抱住她的触感如此清晰,特别是他靠过来时,他的气息令她呼吸急促,有些情迷意乱。
再怎么样她也是一名发育成熟、十八九岁的年轻女性,就算身体有缺陷她也会对异性升起贴近和向往的心理,夜深人静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同时,漫漫长夜对独自生活的她而言也是一种变相的渴望和折磨,让她久久难以平静,更无法安然入睡。
格雷可以说是她认识得最久接触得最多的男性,也是最熟悉印象最深的。
在她还陶醉在这份迅速又温暖的拥抱里时,格雷已经默不作声的放开她,离开了,走得毫不拖泥带水。
爱莎从这份触感中惊醒,竖起耳朵仔细聆听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仓促的抬起了手指,神色紧张急促。
但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郁金香大教堂一片宁静。
她默默的抱住双手,转过身向花神一遍遍祈祷,乞求原谅。
另一边,她又不住的幻想,希望下一次见面格雷会再次拥抱她。
最好再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