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静竹不是没在脑子里想过这件事。

从那个女人将自己饲育而生，带着尚在襁褓的自己来到水月仙门的时候。

她就已经想杀了她了。

那个女人的确对自己很好。

在众人面前，自己就是那个受尽宠爱的仙门大小姐，掌门之女。

她也从未虐待过自己，只要自己乖乖听话，不乱跑，不乱说话，就不会管自己。

但沉默的羔羊等得再久，也只能等到开盘上桌这一条路。

司静竹还是很恨她。

打心底里，发自肺腑。

恨那个女人。

“好。”

司静竹眼眸缓缓亮起坚毅，认真说道：

“我要你帮我报复那个女人。”

“哪怕之后，你想吃掉我身体的某一部分也没关系。”

“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我要让她也体验被人囚禁的痛苦！”

“很好。”桑折满意地点点头。

“但你付出多大代价都没用。”

司静竹愣了一下。

桑折一脸严肃地说道：“因为我打不过她。”

“那你他喵的刚刚煽情半天，逗老娘玩呢！！！”

看着破防怒吼的司静竹，桑折干咳一声，轻声道：

“咱总得讲点实际的吧。我一小筑基，怎么可能弄得死渡劫境的老妖婆啊。”

“不过也不用这么悲观嘛。”

“至少前面的话我没骗你。”桑折忽然一笑，“你现在至少是安全的。”

“余霞真人一天攻不破山门，你就一天不用担心被她吃掉。”

司静竹美眸闪过一丝忧虑：“可、可若是你们魔道里有人想吃我……”

“到时候再说呗。”

桑折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躺：“谁想吃你了，你再想怎么弄死他呗。”

“反正现在，你呆在监狱里好吃好喝伺候着。住的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这监狱未经许可又不允许外人进入，也不用担心别人对你起歹念。”

“而我又不爱吃你这没洗澡的，就先住着呗。平时闲了还能喊我跟你聊聊天。”

“就这么过点平凡又安生的日子，说不定将来就有机会弄死余霞真人了呢。”

司静竹沉默良久，微咬红唇，良久才苦涩开口：

“你……为什么要帮我？”

“明明在仙门的时候，我是才是欺负你的那个人。你难道都不恨我吗？”

“当然恨啊。”桑折晃晃悠悠地摇着椅子，悠哉地说道，“不过我刚刚不是说了吗。”

“每个人都要做自己的事情。”

“所以恨不恨你是我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我现在的工作，就是负责审问你，想办法让你魔堕，背叛仙门加入魔道。”

“而作为一个优秀的掌狱司员工，公私分明应该是我分内的事情。”

“我跟你的仇怨，工作结束了再说。”

司静竹眨了眨眼。

她还是觉得，这个人很奇怪。

虽然之前在水月仙门的时候，桑折就一直是个奇怪的人。

但来到了魔道之后。

他似乎变得更不一样了。

“呵。”

桑折听到司静竹忽然轻轻笑了起来。

“杂鱼就是杂鱼，再怎么装帅也还是杂鱼。”

她缓缓抬起头，露出挑衅一样的表情：“光说大话，捡好听的说，有什么呢？”

“想让我加入魔道？那就替我抓住余霞真人，让她也承受跟我一样的痛苦啊。”

“如果这都做不到，就别想骗我了。”

她虽然是这么说的。

但桑折看见她的眼眸里，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敌意了。

果然，下一刻，她话锋又一转：

“不过在此之前。”

“……就勉强允许你这个杂鱼，照顾本小姐的生活吧。”

听到这句话。

看惯傲娇败犬的桑折心里就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了。

系统也很应景的在这个时候，回响起了一阵声音：

【司静竹攻略进度：50%】

o的k。

那看来，剩下的攻略重点，就在余霞真人身上了啊。

那就不是自己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毕竟真让自己一个筑基，去碰瓷当今修仙界最负盛名的几位巅峰强者之一，还是太强人所难了。

不过万一呢。

说不定哪天余霞真人跟魔道教主打架，没打过，被花江怜打晕关进来了呢。

人总还是得有点梦想的。

“那你就先乖乖呆着吧。”

桑折伸了个懒腰，准备起身出门。

只是还没走两步，身后忽然又传来了司静竹的声音：

“你知道，为什么在水月仙门的时候，我唯独找上了你欺负吗？”

桑折的脚步停了下来。

“因为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跟我很像啊。”

司静竹忽然露出一丝有些异样的表情：

“孤僻，不合群，周围的一切光鲜亮丽喧哗嘈杂都跟你没有关系。”

“就好像……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一样。”

是的。

那天那个拐角，自己第一次和这个有些瘦弱不起眼的男孩撞在一起时。

司静竹就发现了。

他和其他的弟子不同。眼里根本没有那种对于掌门之女的尊崇和畏惧。

甚至没有一丝光亮。

有的只是巨大的茫然，和与周遭世界的割裂感。

跟自己很像。

自己活在虚假又光鲜亮丽的囚笼之中，看似每天舒心惬意，实际上只是在倒数着生命的倒计时。

他也是。

他好像，也活在某个自己看不见的世界里。

只是现在想想，司静竹也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挺傻的。

想引起对方的注意，却只能想到这么拙劣的手段。

甚至。

差点引起对方的杀身之祸。

当年司静竹知道，自己跟班的那群家伙居然真的把桑折带去郊外的时候。

那还是她头一次对某个人如此紧张着急。

只是等她赶过去，已经只剩下几具尸体了。

剩下一个快咽气的弟子告诉她，桑折叛出仙门，投入魔道的时候，司静竹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遗憾，难过。

……还是有几分庆幸。

“我不会道歉的，毕竟我已经欺负过你了，道歉只会显得假惺惺的。”

“但是。”她声音忽然小了几分，似乎有些扭捏。

“如果……如果我没被人吃掉，有机会活下来的话。”

“我可以让你……欺负回来……”

最后几句话。她的声音几乎小到听不见。

脸颊也隐约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窘迫。

桑折也没有刻意去听。

只是懒洋洋地摆摆手：“到时候再说吧。”

“今天上班时间结束了，下班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