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洗漱好的宁言就来到了梁帛舒的房间里,一进去就看见对方竟然起了床,虽然脑瓜子还像是让炮崩了似的,但这对梁帛舒来说已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早呀,梁大小姐?”

宁言关好门笑了笑,身子靠在门上,抱着胸,丝毫没有身为下人的自觉。

“嗯。”

梁帛舒没回头,背对着宁言收拾床铺,看样子情绪不高,这让他纳闷不已,他上前几步拍了拍梁帛舒的肩膀,笑道:“今儿醒的可早呀?这是要去哪儿?”

“爹爹今儿许我去梁州城闲游了,你也去。”

说时只是看了宁言一眼,这本对她来说天大的好事儿却是这么平淡的语气,于此宁言觉得她大概是因为什么事情不开心了?

被那梁礼骂了?被安排什么事儿了?

“闷闷不乐可不是出去闲游该有的模样啊?”

宁言轻轻把梁帛舒推开,替她整理床铺,而她伸着脖子看,退后几步,梁帛舒用手指搅弄着一缕头发,本该看来十分美好的姿势却因为她爆炸似的脑袋有些滑稽,美眸死死盯着宁言的后背,她忽然道:“你很熟练吗?”

“啊?”

宁言下意识答应了一声。

梁帛舒深深吐出一口气,撇开眼说道:“也对,给女人铺床很熟练。”

“对~”

宁言倒是没察觉梁帛舒话里什么意思,他的脑子里还想着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呢。

片刻后,宁言转过头看看梁帛舒的爆炸头,他道:“我给你梳梳头吧?”

“......嗯。”

梁帛舒仍然闷闷不乐,宁言也不多问,将对方按在梳妆台上就拿起梳子梳了起来,他对梁帛舒是很有经验的,估计不一会对方就会忍不住把事情全盘托出,这个不好,那个又不对,总之会是滔滔不绝。

梁帛舒的睡相不是太好,基本一到后半夜就开始打起把式,从床上掉下来也是经常事儿,因此她的发质再好也会窝得凌乱不堪,宁言用特制的梳子施以灵力,慢慢替她将头发梳得顺滑,再用手轻轻把掉落的头发聚在梳妆桌上。

“要秃头咯?”

宁言打趣儿道。

“......”

梁帛舒不说话,这让宁言挑了挑眉,如果按平时对方肯定小嘴巴唧唧咋咋地和自己斗起嘴来,如今这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也没问,于是这气氛倒显得诡异尴尬起来。

“沙沙——”

空气中只有衣服摩擦与梳头的声音,再仔细静下心聆听,两人的呼吸此起彼伏,但此时谁又能静下心来呢?

“宁言啊?”

梁帛舒透过镜子看着宁言的脸,后者缓缓抬起头,盯着镜中的少女,那美眸中似乎带着一些问题想要询问他,于是他把手放在梁帛舒的肩膀上,笑着回应了她。

“我在。”

语气平淡而正经,她说的不是臭宁言也不是小跟班。

“你有一天会离开我——”

“哪里的话?”

还不等梁帛舒问完,宁言就笑着打断并回答了她,语气迅速而从容,这不由得让梁帛舒一愣。

“我与梁小姐在一起十年,虽是主仆之差,但小姐如何对我,我心中自有一杆秤来称量,若是说小姐乃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倒也不为过,只要梁帛舒是梁帛舒,那宁言就不会离开,毕竟有谁能对宁言这么好呢?”

宁言十分诚恳,他的眸子始终与镜中少女对视,丝毫不退缩。

一息,两息,三息。

梁帛舒忽然眼睛一弯,和月牙似的好看,她笑着问道:“梁帛舒是梁帛舒,那是什么意思?”

“梁帛舒就是梁帛舒啊?是梁家家主梁礼的女儿,苍南州梁州城梁家的大小姐,十七岁筑基境的小天才,千宗大比低修为组仅次于魁首之——”

“我不满意,宁言......我不满意。”

梁帛舒打断了宁言,后者想了想,又道:“是那个八岁烧了人家房子,让我去顶罪的纵火者、是十一岁把老头推进河里,让我去救还差点连我带老头一起淹死的坏丫头、是十三岁把梁州城所有权贵家孩子都聚在一起,让我往他们身上撒尿的指使者、是十四岁要攮死兄弟替我找场子的大小姐?”

说到最后一句两人都笑了,梁帛舒咯咯地笑了几声,抬头看镜子问道:“那我要是不做这些是不是就不是梁帛舒了?”

“是啊,梁帛舒就像块油炸臭豆腐,看起来黑了吧唧,闻起来臭烘烘,内里香得很。”

说着,宁言开始为她编着头发,梁帛舒喜欢把头发束至背后,前发与两侧留下,一边再编一个小辫子。

“臭宁言!哪里有你这么夸人家的?你才是臭豆腐!”

梁帛舒终于恢复之前那副模样,嗔怒地冲宁言皱了皱鼻子。

“那我内里就香得很咯?”

“内里也是臭!臭不可闻!”

“好!”

宁言编好了辫子,两只手按住她小脑袋的两侧,脸向下一靠,盯着镜子问道:“好看吗?”

“......你替女人编头发也很在行啊?”

梁帛舒忽然眉头一挑,看向宁言。

“那不都是照顾你才会的吗?”

宁言一脸理所当然,脑袋一转,正对上她那近在咫尺的眸子。

黑漆漆的,瞳孔正在不时颤动一下,那睫毛浓密到不像是自然而生似的,宁言能看出那双美眸正在不停打量着他的脸,额头、眉毛、鼻子、嘴巴,最后停留在了与他视线相接处的位置,她并不躲闪。

“呼——呼——”

起初还平稳的呼吸开始不规律起来,用力呼吸能闻到她的体香,明明没有用什么胭脂,那香味还是顺着鼻腔狠狠刺进他的心里,在这一刻宁言终于意识到这个自己看着长大、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女孩长成了一个女人。

一个原恶毒女配也生得如此漂亮啊?不愧是小说的世界。

看着对方眼中的自己,宁言直起了腰,笑道:“那我们开拨吧?梁帛舒大小姐。”

“啊,还要抹些胭脂。”

“抹胭脂?”

“对啊,只是出去玩而已。”

梁帛舒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宁言则是答应一声,退到门处,背对着她。

他的心在跳、气在喘、腿在抖、手在攥。

镜中的男人满嘴谎话,镜中的女人欲言又止。

好歹,他们都相互骗过了对方。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