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宗，百花峰，落雨阁。
叶青枫推开门，悄声走入。
“滴答。”
“滴答。”
四周都是水滴溅落的声音，此起彼伏，竟像是弹奏着一首优雅乐曲。
叶青枫走上阁顶，在闭目入定的洛雨婷身旁坐下，轻轻靠在她肩膀上。
“云依已经走出百花宗的地界，白书瑶那丫头也跟了过去。”
洛雨婷只是点头，什么也没说。
叶青枫静静地看着阁楼外摇曳的树影，脸上显出寂寞神色。
洛雨婷明白她的感受，只好开口劝道：“孩子长大，也该出去看看了。云依修为虽然不高，但是脑子灵活，不用担心她的安全。”
洛云依虽然是在百花宗内长大，但是打小就爱往玉和城里跑。接触的人多了，虽然多了世俗气，但也比百花宗内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仙子们机敏得多。
她这种人，确实不太适合修行。
“我女有大帝之资，必然是逢凶化吉，”叶青枫自信地笑道。可下一息，她柳眉一立，如同邪灵附体，狰狞着脸说道，“谁敢动云依，我把他骨灰都扬了！”
洛雨婷直摇头。
过了片刻，她突然问道：
“青枫，你是不是偷偷把内门功法传给云依了？”
叶青枫眼神一撇，假装没有听见。
在历练之前传授内门功法自然是违反宗规的，可这十六年来，叶青枫带着洛云依不知违反了多少条宗规，只要宗门内其他弟子不知，洛雨婷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
“唉，你就宠她吧。”
洛雨婷轻声叹气，幽幽地睁开了双眼。
就叶青枫这溺爱女儿的程度，没把洛云依惯成骄横跋扈的大小姐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她伸出手，搂住了叶青枫的肩膀。
叶青枫小鸟依人，靠在了洛雨婷的怀中。
“青枫，百花宗大劫之日，你算出了么？”
“算不准。慢则十年，快则……就在明日，”叶青枫沉吟片刻，低声说道，“天意难测，我已做到极限了……”
“足矣，”洛雨婷拍拍叶青枫的肩膀，宽慰道，“谢谢你，青枫。”
叶青枫无言。
洛雨婷看向山门的方向，目光如一眼万年：“云依若能能在凡尘寻得真心，对她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叶青枫痴痴地看向洛雨婷，她攀上了她的肩头，贴着耳朵小声问道：
“雨婷，不要么？”
这十六年里，叶青枫的目光始终放在洛云依的身上，两人也有很长的时间未曾“一起修行”了。
如今，长大的女儿像雏鹰离开了巢穴，在这未来的一年里，将有一段只属于二人的时光。
不需要任何回答，洛雨婷便拦住叶青枫的腰，轻轻地向后倒去。
————
走出了百花宗的地界，洛云依便在路旁林子中找了处干燥平坦的地方，准备在此过夜。
燃起的火堆旁，洛云依拔出插在地上的长签，用面饼捋下签子上烤得呲溜响的肉，整了整饼子的卖相，便送入了口中。
一口下去，爆汁流油。
洛云依对面，坐在白书瑶旁边的初芸盯着她手上夹肉的面饼，口水不断地从她嘴角滴落，魂都被勾走了。
这个晚上，她是一口饭都没吃啊！
那肉香实在是太诱人，白书瑶的肚子竟然也发出了“咕——”的声音。
她虽然在紫霄宗里吃过些东西，可一连串的折腾，早把吃下的东西消化光了。
洛云依看向两人，又拿出一块饼，问道：
“你们要吃点么？”
初芸顿时喜笑颜开：“谢谢云依小姐……”
“不行！”可白书瑶却阻止了初芸，“我们才不会吃魔宗圣女给的东西！”
“呜呜呜，小姐，我还没吃东西呢……”
看着饿哭的初芸，白书瑶不免有些心软。可她又想到簪子，佩剑……
自己可是正派人士，要是别人知道她一直拿魔宗圣女给的好处，这可怎么行。
“你再坚持一下，等到了莲心镇，我给你买大馒头吃。”
“大馒头？！”初芸震惊。
要知道，刚才她明明有机会在香满楼饱餐一顿，可到了现在，她不但什么都没吃到，白书瑶给她画的“大饼”，竟然只有个大白馒头。
“我就知道跟着小姐你没前途！”初芸掩面而泣。
洛云依见她们无意接过，就收回了手，慢慢地啃起了肉饼。
初芸从指缝中看着洛云依一点点吃完，口中发出“呜呜呜”的可怜声音，像是只被遗弃的可怜小狗。
放着不管的话，恐怕真的会饿晕吧。
“如果你觉得拿人手短的话——”
洛云依提出了个新方案。
“不如帮我做件事，作为回报我分一些食物给你们。这样就两不相欠，你看如何？”
“这……”白书瑶一时语塞。
她看向滴答着唾沫星子的初芸，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你先说说，要我做什么事情？”
既然是等价交换，那谁也说不了什么，眼下还是先想办法让初芸填饱肚子吧。
“很简单。”
擦了擦手，洛云依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个方形长条物体。那东西头部宽大，向下逐渐缩窄，像是毛毛虫的茧。
将那虫茧似的东西铺平在地上后，洛云依看向白书瑶：
“帮我暖床就好。”
白书瑶怔住了：
“这个……是你的‘床’？”
这个东西，和白书瑶与初芸印象中的“床”差别可太大了。
“这叫睡袋，是我拜托俞燕师姐帮忙做的，”洛云依解释着，“虽然有保暖的效果，但是刚睡进去的时候会很冷，所以……”
所以，白书瑶要做的事情就是：先钻进去，用自己的体温把睡袋弄热乎了。
白书瑶眨着眼，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就这种小事？”
“什么叫做‘这种小事’？！”洛云依脸一板，神色严肃无比，“普通人的一生的三分之一都会在床上渡过，睡不好觉，第二天没有人精神，吃饭都不香了，这能忍？！”
人活着不外乎就是吃饭睡觉，觉都睡不好，人生少一半乐趣！
作为一名虔诚的睡教教徒，在好好睡觉这件事上，自己可是认真的！
“你别板着脸，我做就是了……”见洛云依那认真的神情，白书瑶也就不说了。她起身走到睡袋旁边，看向洛云依，“躺进去，等它变暖和就好了吧？”
洛云依点了点头。
“行。”白书瑶同意了这笔交易。
虽然不明白洛云依为何对睡觉这么执着，但这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白书瑶脱下鞋子，正要钻进去。
“等等，”洛云依突然叫住了她，“你一身的尘土，就这样进去会弄脏我的睡袋。”
“啊？”白书瑶没想到，洛云依连这种事都要纠结，“可我也没带换洗的衣服……”
自己一路赶来，身上多少是带点灰，可她也没必要嫌弃到这种地步吧？
洛云依听完，眉头蹙起。
“既然如此——”
没办法，只能这样来了。
洛云依看着白书瑶，朱唇轻启，只说出了那么一个字。
“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