裤脚被抓住的一刹那,孟年顿时止步,心里突然就慌了下。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潜意识里感觉到自己可能摊上麻烦事儿了。

这人倒霉起来,喝口水都会被呛死,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倒霉到这种地步。

早知道就绕远了走。

难不成这女人的手,还能像橡皮人一样拉长然后又抓住自己的裤脚?

孟年翻了翻眼睛,心情很不美好,但还是略微低下头,有些无奈,淡淡地撇了眼血泊里的女人。

“妹…妹妹…药…”

女人断断续续地说着,紧紧抓着手里那只裤脚。

裤脚上的褶皱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仿佛是意识到她自己时间不多了,赶紧交代遗言一般,慌乱焦急而苍白,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

看到这一幕,孟年微冷着脸,却是缓缓蹲下了身。

然后,她施展了对魂体本身不会造成丝毫伤害的搜魂术。

女人的记忆,化为一个个碎片,涌入了孟年脑海里。

这个女人名叫苏小七。

一个普通农家女,芳龄十六,做着私塾老师的工作。

自幼父母双亡,一个人养着弟弟,和从娘胎里出来时心脏就有病,双眼失明的妹妹。

弟弟妹妹年纪不大,不过五六岁。

苏小七今日如往常一样给妹妹买好了药,不同的是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盗贼然后被残忍地杀害。

了解了事情原委,孟年陷入了沉思。

自己与这位叫苏小七的姑娘,倒是颇有些缘分。

这缘分在于她们身上的故事相似。

在很小的时候,她和弟弟孟白便失去了双亲。

家里世世代代都是将军,他们毫无疑问是将臣之后,有着光明的未来,只待来日上战场保家卫国。

可惜当时奸臣当道,孟家成了奸臣的眼中钉肉中刺。

孟家被满门抄斩了。

家中的老母亲用性命送他们离开,唯一留给他们的叮嘱便是保护好自己,好好活下去。

然而谁能料想他们在外流浪了没几日,便被魔教教主双双掳走,今时的孟家长子还变成了一个姑娘。

一个病怏怏的小美人。

思绪至此,孟年不由心烦意乱,捏紧着白皙的拳头。

人终有一死,来日下了黄泉,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家里的长辈了。

好羞耻,真的好羞耻啊,凭什么自己要被变成女人?

选择将自己变成女人,陆楚宁这小子百分百有问题。陆楚宁倒是好啊,死了一了百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苦了自己。

“哎。”

孟年叹了口气,悠悠瞧着苏小七紧抓着自己裤脚的手。

自己乃血魔教大弟子,不是好人,也做不了好人。

天堂和地狱,从来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只有自己被选择的权利。

自己应该一脚踢开苏小七,苏小七的遗愿什么的,与她毫无关系,如今的她,没空闲去做什么好人好事。

可是看苏小七的执念这般深,孟年却是皱起眉头,犹豫了。

其实…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她正缺一个安身之所,苏小七的弟弟妹妹也需要他们的姐姐照顾,这不是正好吗?她完全可以假扮苏小七回去啊。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又要扮女人了!

之前是男人的时候很抗拒,如今变成了女人。

不…

她才不要被这样束手束脚,她要做自己!

孟年咬着牙,眼里满是抗拒纠结,她思考了良久,才是轻轻低下头,长叹了口气,然后抬眸望了望苏小七。

“我借用你的身份,借你的家暂住,暂时照顾你的家人,这样很公平对吧?”

“如果姑娘答应了,松开手好吗?”

她说得温柔,地上的苏小七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话然后默许了,紧抓着她裤脚的小手终于一点点松开。

当手落到了血泊里,苏小七口中的呢喃声戛然而止。

静。

安静。

四周恢复了之前的安静,只余下徐徐微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这沙沙的声响就好像是,苏小七在向孟年道谢一样。

孟年见状,明了对方这回是真的离开了人世。

然后抬头望了眼,确认天马上就要黑了,她便也是不做耽搁,立即从苏小七身上取了一滴心头血,然后掐法诀施展了血形术。

所谓血形术,也就是利用苏小七的一滴心头血变成苏小七的模样。

这个术法不会被任何人识破,除非那人手里也有一滴苏小七的心头血…

麻利地变成了苏小七的模样后,孟年脸不红心不跳地扒下对方身上破烂染血的布衣,给自己换上。

再略施术法清理干净衣物上的血迹。

接着小手一挥,用一把火直接焚烧了苏小七的身躯,烧干了苏小七的血。

以绝后患!

“姑娘,在下告辞了。”

孟年拱手鞠躬,对着空气道了句别,说完便带着苏小七买的几包药径直朝着苏家村的方向而去。

……

天,渐渐暗了。

孟年来到苏家村村口处时,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

披着银白色的月光,她走向了村口处喝茶的老大爷,朝他大幅度地挥了挥手,精致的脸蛋上,挂满了俏皮可爱。

“刘大爷,晚好啊,吃了吗?”

“诶?这不是小七吗?”

刘大爷笑眯着眼,点了点头,又有些担心地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最近村外不太平,好像是强盗生事啊,你路上…”

“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孟年笑着回了句,然后晃了晃手里拎着的药包。

一看少女手里的药包,刘大爷瞬间便明白她这是又给妹妹买药去了,点了点头。

寒暄了两三句,她便蹦蹦跳跳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是小七!小七回来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以往她早回来了,我还以为出事了。”

“不会的啦,这么好看又有责任心的姑娘肯定福大命大!”

听到这里,孟年只是面不改色地继续往家里走。

然而紧跟着议论声却是话锋一转,提到了剑宗和血魔教。

“话说你们知道吗?我听我那刚从剑宗回来的侄子说,剑宗今天干了一桩大事,他们把那血魔教给端了。”

“真的假的?干得漂亮啊!”

“血魔教是不是一个不剩地死完了?特别是那什么教主。”

“死了,我侄子说教主是被剑圣陆楚宁杀死的,还有魔教右护法也死了。而且啊,我侄子也杀了好几个魔教的人呢!”

嗯?

血魔教被剑宗灭了?

孟年身体一僵,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拎着药包的手不禁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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