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和城四大名楼之一。
香满楼。
与永不落夜的玉和城一般，此时的花满楼，依旧灯火通明。
一楼的大堂内，此起彼伏的都是酒鬼们的吵闹声。
楼上包厢内，初芸盯着桌上的饭菜，不停地嗦着口水，又不敢动筷子，只能悄悄地看着身旁坐着的白书瑶。
虽说两人都被请上了餐桌，但白书瑶不先动筷子，初芸这个当丫鬟的，也就只敢干看着。
此时的白书瑶，正吊着眼睛，神情复杂地盯着何香君身后站着的那名青衫素衣女子。
那名女子有一头灰中偏黄的长发，明显是后天被漂染过的。还有这衣着的风格，脸部的轮廓……
像。
和某人实在是像。
而且，何香君还叫她“依云”……
这什么心思，傻瓜都看出来了。
白书瑶眼中逐渐升起敌意。
“你和洛云依是什么关系？”她板着脸问道。
何香君自然也是留意到了白书瑶那敌视的目光，不疾不徐地说道：“只是生意上的伙伴。”
“生意上的伙伴？”
白书瑶想了想。
这何香君是碧春楼的头牌，而碧春楼又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
那所谓的“生意伙伴”，岂不就是——？！
桃色春香的画面瞬间塞满了白书瑶的脑袋。
洛云依那个女色魔！
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找人双修么！
想到自己抓了她三年，最后还是没能拦下她。白书瑶就感到莫名的委屈，鼻子都开始发酸了。
“咳咳，”这时，何香君突然干咳了两声，“你不必误会，我和云依姑娘谈的是正经生意。”
“你发誓？”白书瑶满眼幽怨地看着何香君。
“碧春楼的姑娘从不相信誓言，可真的，她就是真的。”
“……好吧，我信你，”见何香君说得坦然，白书瑶只能相信了她，脸上也恢复了光彩，“但我还是警告你，离洛云依那个女魔头远一些，她可是百花宗的圣女。”
何香君轻轻一笑，没有答应。
桌上的菜早就上齐了，明明香得很，但几人都没有动筷子。
“书瑶姑娘，我听闻，你刚被逐出了紫霄宗……”
“你怎么会知道的？”白书瑶惊慌失措地问道。
从她被从紫霄宗扔到玉和城还没到一个时辰，这何香君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加上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可不想让别人知晓。
“玉和城的四大名楼，每一处都是消息汇聚的场所，你在这满香楼里喝盏茶，说不定都能听到某个宗门长老的私事秘闻。”
解释完后，何香君接上刚才的话继续问道：“敢问书瑶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我……”白书瑶张着嘴，迟疑了片刻，还是坦白说道，“我还在考虑。”
白书瑶也想不出，要用什么样的借口才能维系自己的尊严。
对于之后的路，她确实还没有太多的考虑。
就连今晚上睡在哪里她都不知道，毕竟自己和初芸身上没带任何钱银。
“若书瑶姑娘不嫌弃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介绍份维生的活计。当然，是很正经的那种，”何香君说道，“顺丰镖局正缺人手，我有位故人在那儿担任镖师，最近总让我给他介绍些可用之才。若书瑶姑娘有兴趣……”
话到这儿，何香君停了下来，让白书瑶慢慢理解。
“？”白书瑶愣了片刻。
顺丰镖局的大名在玉和城内无人不晓，不仅是因为他们业务熟练，还因为坊间都传，他们镖师每个月的工钱最低都有一千灵石。
“若能在顺丰镖局里谋个职位，在玉和城内也算是件令人歆羡的事情，”等到白书瑶的思绪跟上后，何香君继续说道，“一来两位吃住有了保障，会比在紫霄派里好上许多；二来镖局内有不少实力高强的散修，想必能给书瑶姑娘许多修行上的启发。”
何香君将好处一一列出。
而每一处都恰好踩到了白书瑶的痛脚上。
今后的吃住开销固然是个问题，但白书瑶最烦恼的，还是境界迟迟得不到突破的困境。
白宣教的功法她练了一遍又一遍，可始终没看到迈过炼气期的希望。
修行也是修心，如果能换个视角，尝试不同的路子，或许就能遇到突破瓶颈的机缘。
可那个固执老爹决不会允许她修炼紫霄宗以外的功法，仿佛是害怕紫霄宗功法做不到的事情，被其他路数做成了，就显得紫霄宗低人一等。
而现在，顺丰镖局无疑是个绝佳的机缘摆在了自己面前。各路散修的修行手段，就像是一座宝库，等着她来挖掘。
而且——
“这可太好了！”身旁的初芸喜出望外，闪着大眼睛看向白书瑶，“小姐，你过去不是一直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仗剑走天下么！现在宗主不在，你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了！”
白书瑶低下了头。
而且。
不是以紫霄宗宗主女儿的身份，而是靠着自己的双手走出去，看看外面广阔的世界，也是白书瑶曾经的梦想。
她还以为，永远不会有实现的那一天了。
“书瑶姑娘，如何，考虑好了么？”
何香君提高了些许语调，等着白书瑶回答。
“小姐，快答应吧！好日子就在眼前啊！”
初芸也激动地催促着。
“……”
白书瑶却捏紧了拳头。
曾经不敢奢望的东西，如今却突然整整齐齐地摆到了自己面前。
这是被赶出了紫霄宗的自己该有的机遇么……
她看向桌对面的那名仅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
“何香君，你为何要帮我？”
“为何？”
何香君呵呵一笑，像是自嘲，又像是在妒嫉。
“你猜呢？”
何香君话刚说完，白书瑶像是笃定了什么，拿起自己的佩剑，从座位上站起。
“书瑶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何香君出言拦下了白书瑶。
“去百花宗，找洛云依算账。”
说着，就要往门外走去。
“那你恐怕要白走一趟了，”何香君从衣兜里掏出了个查看时辰的法器，对着那滴答响的盘面轻笑道，“云依姑娘已经下山历练，看脚程，此时多半已经去到宗门边界了吧。”
“历练……？”白书瑶愣住了。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洛云依要在今日外出历练。
洛云依今晚突然带人打上紫霄宗。
洛云依白天刚见过何香君……
“……才不会，那么容易让你溜掉！”
白书瑶一咬牙，扭头便跑出了包厢。
只听见楼下响起各种骂声，而白书瑶也从满香楼里冲了出去。
“小姐，我还没吃呢……”
包厢内，目瞪口呆的初芸看着白书瑶离开的方向，又瞥了眼桌上香喷喷的菜肴，犹豫再三，还是起了身，奋力追了上去。
“小姐，等等我啊，别把初芸一个人丢下了！”
初芸的声音很快又被淹没在食客的喧闹声中。
包厢的门开着，嘈杂的声音灌入房间内。
何香君举起筷子，停在半空，又给放回了筷枕上。
她走到窗边，往外看去。可此时，路上早已经看不见白书瑶和初芸的身影。
何香君倚着窗沿，细声自语：
“云依姑娘，这是白书瑶自己的选择，你可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