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柏芝裹紧了一点围在脖子上的围巾，呼出一口冷气，把脚上的白雪踏掉，打开了门锁。

外面下着雪，少女脸红扑扑的，眼中带着一如既往的光。

她把蔬菜放到鞋架上，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说道:“我回来了——”

然后脱下鞋子，换上拖鞋，蹦蹦跳跳拎着袋子去了厨房。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唐柏芝利索把菜给洗了，然后把冰箱里的肉放在板上解冻，接着重新洗了一遍手，来到客厅打开电视。

沙发很软，沙发很舒服。

她躺在沙发上，看向茶几的抽屉，准备找点零食吃吃。

拉开，里面率先看到的，是几张白纸。

第一张白纸上写了两个大字，非常显眼:【不会】。

唐柏芝愣了愣，回想起了什么，把白纸拿了出来，咯咯咯笑了几声。

三年前，她因为低血糖昏倒在了家里，也不知道是谁报了120，于是很快便被人接到了医院进行救治。

等到唐柏芝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个带有歉意打着哈哈的医生。

对方拿着一张病例单，略带歉意对她说道:“抱歉唐小姐…呃……你在几个月前，是在我们医院进行检查的吧？”

“我、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医生焦头烂额说道，“实习生一个疏忽……给你的病例填错了，其实你没有得癌症。”

他略带担忧看向呆呆看着天花板的唐柏芝，生怕这位病人闹事。

唐柏芝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并没有追究。

其实，医生当时并没有检查错。

只是她很幸运，在她的身边，有一只鬼愿意帮她。

在那个花即将开放的夜，在那个时钟刚过十二点的日子，在那个全新的一天，她在虚无之中询问对方:“笔仙大人……花开了吗？”

她至今忘不掉对方那懒散的语气。

不再阴森，略显温柔，像是冰雪融化，像是她一直想看见的日本的樱花。

笔仙说:

“你自己去看。”

——

唐柏芝放下白纸，从抽屉里拿出了干瘪无水分的花朵，面带悲哀:“孩子，你死的好惨。”

波斯菊的确盛开了，可是花朵终究枯萎，于是唐柏芝丧心病狂把它摘了下来，放在阳台晒干做成了木乃伊。

笔仙去哪了？

唐柏芝不知道，但是她相信，对方一定没有消失，而是在某个地方默默观察着如今拥有全新生活的她呢。

嗡嗡——

手机发出了震动声。

唐柏芝愣了愣，打开屏幕。

是备注为【院长】的人发来的消息。

老头子声音洪亮，唐柏芝手指一点免提，感觉对方好像是在自己身边说的:“哎哟小唐，你看你干嘛，都说了不用捐啦，我们够用的，真的是……自己留着点，吃好点知不知道，钱不要乱花…你上次捐的我们都有剩呢，别破费啦。来，孩子们，快谢谢姐姐。”

语音中传来孩童嘻嘻哈哈的声音，很快，童声们趋于统一，拉长声线:“谢——谢——姐——姐——”

唐柏芝脸上带起微笑，刚想发送语音，便见收信箱收到了一段消息:

——【顺丰速运】您运单尾号■■■■的包裹王特156xxxxxxxx在派送，请……

嗯？包裹？

唐柏芝愣了愣。

她最近没网购啊。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的心脏漏拍了一瞬，接着控制不住的开始加速。

唐柏芝站起身子，同一时间，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

“来了！”

她喊了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打开门，外卖员已经走了，她低下头，看见了那熟悉的快递。

唐柏芝默默看着，然后默默把它拿起来，默默放到了桌子上。

接着，默默打开。

里面放着漆黑色的长盒子，一如三年前。

她呆呆看着，像是成了雕塑，一动不动。

有女人不耐烦的声音在她脑内响起:“还不给我解封？！我快要闷死了。”

“噢噢噢！”唐柏芝点头，立刻开始拆包装。

笔仙还在抱怨，看来三年来攒足了怨气:“你知道为了改变你的因果我花了多大代价吗？现在好了！我不再全知全能了！我连解数学方程式都吃力！”

唐柏芝脸上带着笑意，把盒子打开，将漆黑刻有猩红纹路的水性笔拿到了手里:“不会？学不就好了？”

笔仙哼哼唧唧了半天:“我说让你拆你就拆啊？你知道我们这类邪物被人领了会发生什么吗？”

唐柏芝歪脑袋:“会把人杀掉？”

“你知道就好！”笔仙没好气说道。

“我命是你给的，你花了大代价救我，现在又要杀我，岂不是亏了？”唐柏芝毫不在意说道。

笔仙冷哼一声:“你说得对，所以我暂时不杀你了。”

它顿了顿:“但你要知道，你的命是属于我的！”

“好好好……”唐柏芝把快递包装丢到垃圾桶:“几个月后杀我？”

笔仙愣了愣，气急败坏:“我给你的命就只值几个月吗？！”

“至少…”它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至少，也得几十年吧。”

唐柏芝咯咯咯笑，少女意气风发，满脸朝气:“那个…二笔……”

“嗯？”

“我在做中饭哎，你厨艺有没有进步？”

笔仙:……

某鬼咬牙切齿:“比、你、要、好。”

新的一天，大雪初融，阳光明媚。

暖阳透过窗户，偷偷观察厨房中两个翻箱倒柜的身影。

“我没看到萝卜……”

“笨蛋！你脚下——”

乒铃乓啷、

光芒零碎，晕开一片温柔的海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