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场事件发生后,整整煎熬了两个月左右,一天早上,他的主治医生宣布他可以出院了,办理完手续后。他压着脑袋,一个人慢步在回家的路上,天气很晴朗,但他的心却丝毫不澎湃。
“叮铃…”电话声响了起来。
“你好…”严潜接下电话,冷冷的答到。
随之传来的是一位中年女性的严肃声音。
“你是秋许的朋友,严潜吧?”
“呃,对…你是?”
“今天中午方便来我家一趟吗?我是秋许妈妈,秦秀芝,地址是河柳市花山区灰原街4组4号。”
“好…”他颤抖的回答到,缓缓落下拿电话的手。
吃过午饭后,他有些胆怯的前往电话中的地址,心中多少猜到要发生的事了,不过他觉得这也是他应得的,挨点教训心中反而会莫名觉得舒坦。
来到这个地方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意外辉煌的景像。
这是一栋比他家还要豪华的大别墅,设计偏欧式,总共有三层,第一层旁边单独有一间宽敞的车库,十分轻松的容纳下了一辆紫色的豪车,他认得,那是法拉利812,还是限量款式,一旁还有一片大约10*10米大小的游泳池。
在刺目的阳光下,一位穿着棕色风衣的中年女士,呲牙咧嘴,急匆匆的朝这边跑了过来,高跟鞋后跟由于踩踏地面很重发出刺耳的咚咚声。
这个女人眼袋很大,满脸泪痕,一层又一层的黑眼圈被镶在脸上,嘴唇干裂,乱散着的头发让她脸上多了一分憔悴。
他认得,这就是秋许的母亲,之前有在她的手机上见过。
“哒——”没等他走进,他一下跪在地上,低着头。
“对不起!阿姨,是我没有保护好秋许。你打我吧!”
“啪——”
她走过来重重的扇了严潜一巴掌,传出响亮的一声,让他只感受得到耳朵一阵打鸣,还有就是那此刻不知算不算得上疼痛的麻木灼热感。
“为什么要勾搭我家秋许?她是造了什么孽会跟你这种人渣混在一起?”她用手指着他,两颗充满怒意的眼睛感觉要把自己生吞活剥,声音中愤怒夹杂着一丝悲鸣。
秦阿姨吐着唾沫星子又立马补上:
“你是不是看她一个姑娘家独自生活,觉得她单纯?很好骗?以为她没有靠山嘛?”
“啪——”又是一声响亮,严潜只能默默的忍受住,只要能让阿姨消气,挨多少打他都愿意,毕竟丧女之痛,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我告诉你,就算我跟她分居了,我还是她妈!就是因为跟你这样不负责的男生混在一起,她才会出事!但凡你稍微负点责,她都不会在那样的天气出门见你!你这混蛋!”
他低垂着头,沉默不语,瞳孔中依旧是毫无亮光。
她说的对…但凡自己前一天,细心的把手机充好电,带上手机,中途看到对方发的消息折返,说不定秋许就能错开那块广告牌落下的时机,安然生还。
“秦阿姨,我想最后看看秋许的祭台可以吗?”严潜还是想最后看看这个最爱的女孩模样,吐出了出人意料的一句话。
把对方都听的一冷。
不过这话立马刺激到她的神经,因为她是早早看过现场和那副惨状的。
“你这畜牲,你还好意思看!”说着。紧接着又是一巴掌落下。
这时,另外跑来一个男人用手拦住了她
“算了,秀芝,住手吧…小伙子他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他也受了很大的刺激呀,你要再这样打万一他想不开怎么办?”一个穿着貂皮大袄的墨镜男连忙说道,不时露出嘴中的一颗金门牙。
听完这话她这才不舍的放下手,抱起胳膊看向一旁,但怒意依旧不减,呼吸相当急促。
这男人是秋许的后爸,据秋许说,母亲是主动跟的他,不过他俩对自己都不怎么好。母亲也是嫌自己碍事,也是让自己分居出去独居了。
“哼,就像他这样的社会渣子,我看啊,死了最好!别来祸害别家姑娘!”她又怒冲冲的指向严潜。
墨镜男使劲把她向后拦,
“别说啦!别说啦!秀芝…”
“小伙子赶紧走呀,还待在这儿干嘛!”他一边往回推搡一边回头挥手示意。
严潜很理解秦阿姨的心情,是啊,她说的的确对,他这样粗心大意,连自己女朋友都守护不好的人,到也不配拥有这份美好了…
他心中如此想到,随即颤巍巍站起来,顾不上膝盖的酸痛了,他默默的转身。
开始思索起来,这一切痛苦的尽头是什么?
自从秋许走后他的生活就变得一团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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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4:00
“哇,那边有人要跳楼,快去看——”人群中有人吆喝到,“哇,真的真的,快去看,快去看!”…
不到半会,在河柳中央气象局的楼底,聚满了人山人海的人,大家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而在那无数镜头聚集的焦点,正是站在天台边缘上的严潜,目光里已经失去了平日的光彩,脸颊上的两行泪痕,像是深深的刻在了肉里。他踌躇在天台的生死边缘,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噔咙噔咙——”一阵警报声从远处传来。
那是消防队的救援车。
消防人员整齐且迅速的从那红色的车上跳下。从储物箱里找出安全气垫。
“快!动作快!马上给安全气垫打气!”
“你们几个,赶紧上去调节调节他的情绪,注意千万别刺激他…”
严潜又向前移动了一点,已经接近半只脚浮在空中。
过去他曾思考人生的意义,他独自一人长大,无父无母,无论在孤儿院还是在学校他都是永远备受欺凌,最软弱的那个,被老师冤枉,被周围人议论,似乎他的存在,就是系统出错而意外造成的。
是啊,自从在孤儿院,那个唯一的挚友被提前领养走过后,自己的心就是空落落的,感受不到生活的乐趣,也感受不到人生的意义。
或许,之后郑老爷把自己领走之后,或许略微有所改观,可惜始终指标不治本。
郑老爷子他也是经常出差,很少真正陪自己聊一聊天,到了夜晚,他一个人孤独的蜷缩在那过于广阔的床上,用被子死死挡住身体,以此用来抵御妖魔鬼怪。
除了诺大的空房子,和房外蛐蛐的奏鸣,似乎再没有什么有趣的事物了。
当然,作为管家的年轻女性——乔莹莹,也是只是机械式的照顾自己,几乎没心思给自己提供情感交互。
那时严潜还小,什么也不懂,对那比死亡还沉寂的夜晚也会感到一丝害怕,他多么希望能有一个人能注意到他,能了解到他,可以坚定的选择他。
不过,现实就是那么残酷,他在人群中过去透明,丝毫不起眼…
哪里会有什么羁绊天降于他呢…
后来他也渐渐的习惯一个人过夜,黑暗成为了他最亲密的好友,他常常在睡前想起以前孤儿院的那位挚友。
(你现在是不是同我过得一样呢…你在哪里…我好想念你…)
他总是因此翻来覆去,彻夜难眠。情到深处,总是会独自哭泣,他多么的怀念那段救赎自己的友情啊…
不过因为有时实在是太过无聊了,管家告诉他说多学习就能解决了,于是他受其影响,总是会一个人在家自言自语的琢磨各种数学题打发时间,什么线性代数,导数,微积分什么的,他早早的就开始接触,迫切的希望能消除自己内心的那份孤独与迷惘。
如管家所说的,每当他做累了就睡觉,睡醒了就继续做,以至于有时梦中都是满满的习题,最后导致他成绩特别优异,毕竟实在是太百无聊赖了。
但是,管家最后失去了严潜的信任,因为她忽悠了自己,做题丝毫不能改变自己的内心那份阴郁。
不过最后凭结果而论,还是很谢谢她,至少让自己养成了一份勤奋的性格,还有不错的学习思维。
这也为后来考上河柳中学埋下了伏笔。
不出意料的,严潜中学的成绩很突出,就连老师们也很诧异于他的毅力。
一次他们撞见他正在草稿本熟练默写大学才会深入接触的一些求导公式,不定积分公式,被震惊的久久不能忘怀。
倒也不只是说他多么神童,更多的是思考着究竟是什么环境塑造了这样一个人。
老师们可以看出,这孩子在做题中眼神中是没有光的,简直是无情的做题机器。
不过,这种事情,即厉害,又可悲…
的确,他很勤勉,因为这是他唯一所能做的事情了。毕竟,没有任何羁绊的一往无前,阻力自然是极小的。
不过在回归平静后,终究是令人刺痛的孤独现实,它如蛀虫一样啃噬着他的灵魂,让严潜每日饱受折磨。
直到上了高中后,遇见了林秋许,一切发生天翻地覆的改观。
甚至于让他感受到在如同在以前孤儿院那段友情给予的救赎感了。
她在生活中处处帮助他,鼓励他,每当有人说他是无聊的书呆子时,她就为他出头。
作为严潜的同桌,她常常捧着脸,静静注视着这个无比认真又让她着迷的男孩子。
一有空就会陪他聊天,说话,共同面对难关。甚至于周末常常约他出去玩,尝试各种新奇有趣,因以前管家限制,他从来没接触的东西。
不只是周围人,连严潜自己也不理解,究竟是自己什么地方吸引了这个漂亮的女孩子,竟让她如此执着于己身。
但这只有林秋许自己才知道,她谁也不说,只想一个人独自感受严潜的魅力,害怕他被别人知道了其闪光点给她抢走。
她像天使一样救赎了严潜残缺的心灵,三年间,让他有了一个可以倾述心中一切感受的对象,让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被爱的感觉,进而促使自己那残缺而病态的人格也变得更加完整。
她常常告诉严潜,“要为自己而活,不要老是看他人的眼色,要做自己真正热爱的事,兴趣与快乐才是第一位。”
各种在绝望之际的话语真真切切的温暖了他的心灵。
是的,这让他在潜移默化中喜欢上她了,他也已经逐渐离不开她了…
此后,他们便如彼此的天使,相互弥补,共同成长,以至于但凡少掉其中一人都会导致失衡崩坏。
如今,他这个所谓不细致的男孩,因为自己的过错,间接性的害死了曾经最爱自己的人。
“对不起,秋许,这是我的错。”
“所以为了赎罪,让我下地狱去吧!”
(如果说两个人的灵魂是可以互相吸引的。那么,在另一个世界,但愿还是能够与你相遇。)
严潜闭上双眼,身体微微前倾。
(再见了,秋许,我很抱歉,没能保护好你…)
随着楼下人群呼声一片。
一个羸弱的身体高速下坠…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