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吗？显而易见。

如果苏语雯都会感到相貌焦虑，恐怕这世上得有一大半的人要崩溃自杀了。

他下意识就想点头。

但苏语雯不等黎夜回答，就再度凑上前去，带着一阵清雅的香味。

此时他们的距离，已经近到足够让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都脸红心跳。

“喂，告诉我嘛…”

软软嫩嫩的小手贴在他的脸侧，如一泓清泉的晶莹眼眸闪烁着波动的光彩，又在下一刻变得淡静如海。

她小声的，糯糯的，那语调在黎夜听来分明是在撒娇。

“你先把手松开。”

黎夜看着突然间如此胆大妄为的苏语雯，颇有些无奈的笑着。

这家伙到底想怎么样？

之前在医务室里对他那么警惕，一副生怕他图谋不轨的样子，现在居然就敢反过来揩他的油了？

黎夜也算经历过大大小小的酒局，见识过形形色色的醉鬼。压力大的喝醉了会哭，脾气躁的喝醉了会砸东西，习惯忍受的会沉默不语…

喝醉了变撒娇鬼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不过，该怎么说呢…黎夜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呼啊…”

苏语雯吐出一口淡淡的酒气，松开黎夜的脸，躺倒在座椅上。

她的头歪向一边，修长而不设防的露出白嫩脖颈，宽松的连衣裙也随着这一动作而漏出大片凝脂般的肌肤。

媚骨天成。

看来，以后如果他不在身边，绝不能让她随意碰酒。

黎夜如此想到。

随即，他眼皮一跳。

为什么不能？

因为一想到苏语雯这副娇态会让其他人看去，就觉得很不高兴。

可是，他凭什么不高兴。

总不能真是对她动了心吧？

哪怕他承认苏语雯这个女孩确实可爱又有趣，也承认自己对她有一定程度的好感，但他想不通，硬要说这是动心…

那实在太过荒谬了。

从一开始他就只是打算利用苏语雯，到了现在也充其量算是合作。他可以帮助她，照顾她，那都是为了日后能更好的使用这颗棋子。

归根结底也不过是道具，优秀的棋手自然不会对棋子存有感情。

所以他把这种情绪归类为占有欲，就像孩童喜欢精致的玩具那样。

这个解释虽然庸俗，但是合理。

心思复杂的望向苏语雯那边，黎夜发现她带着挣扎的表情，嘴唇翕动着不知在嘟哝些什么。

出于好奇，黎夜凑近去听。

“…好累…我还要更加努力才行…我到底…有没有变得更优秀呢…”

他背脊一僵，突然就理解了她之前无意识问出的话。

重要的并不是问题本身。

换作一般的女生这么说可能是出于对容貌的自信或自恋，但苏语雯不会。

她好像一直带着常人所无法理解的自卑，将自己置于穷途末路一无所有的境地，却又为了某种虚无的执念被迫向前。

这个执念对她而言一定高于一切，甚至高过她自身的价值。

或许…这就是黎夜在她身上看见的，与他的相似之处。

所以也唯有黎夜能明白，那个好似撒娇的问题，其实是疲倦不堪时渴求得到安抚和认可的表现。

长叹一声，黎夜想。

曾经他也如此渴求过，然而那时他的身边空无一人。

而她——

一个普通的小姑娘被卷入那样的死亡游戏里，崩溃过也哭过，又被他这样的人蛮不讲理的盯上。

在所难免的，会产生怜悯。

即便不能去动感情，是否能对她更照顾一点，更温柔一点呢？

黎夜的眼中划过一线迷茫。

嘟嘟。

连着手机蓝牙的车载电话响了起来，声音很大，副驾上的女孩像是被吵到了那样，嘤咛着扭动了一下。

黎夜手很快，挂断电话后又将手机上的蓝牙关掉，随后回拨了过去。

“嘿，为什么挂我电话？”

那头，年轻的男声带着不满。

“…不小心碰到了。”

黎夜漫不经心的回答，声音很轻。

“行吧，你说是，那就是。”

顿了顿，电话那边又说。

“之前你拜托的事情已经办好了，资料发你邮箱，自己打印。”

黎夜嗯了一声后，问道。

“说来，你知道木州有什么能散心的好地方吗？推荐几个。”

电话里头传出了深深怨念。

“我的哥啊，要酱紫折磨兄弟？那种事你自己去搜旅游攻略行吗？再不睡觉我会死的，晚安！”

“哎，等等。”

黎夜叫住他。

带本地人去当地旅游景点散心，那多少是带点蠢的。电话那头的好兄弟小时候曾在木州市生活过一段时间，所以黎夜觉得，他应该知道一些独特的地方。

“你就告诉我，什么地方最适合看日出，说完就可以滚了。”

“……”

沉默了一会，好兄弟直接挂了电话。

黎夜没有生气，只是打开微信默默的等着。过了几分钟，好兄弟发来了一个地名，以及一坨大便的表情包。

微微一笑，黎夜收起手机。

将导航的音量关闭后，他输入了那个地名，发动了汽车。

……

层云山。

作为景点，它并不出名。作为山，它也不算太高，至少木州境内比它更险更奇的山峰比比皆是。

把车开到山顶一个破旧的凉亭边上，黎夜拔出钥匙，晃了晃身旁的女孩。

“起来了，小醉鬼。”

苏语雯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如果她还清醒着，如果她能看见自己此时的样子，大概会联想到前世“怀民亦未寝”的那张表情包。

半睁着的眼睛，在黎夜身上慵懒的扫过，打了个呵欠后，又要软软的躺回去。

黎夜怎么可能让她这么做。

当机立断地下车，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俯身揽住女孩的腰，将她整个儿打横抱了起来。

“嗯…你放开我。”

女孩无力的挣扎着。

黎夜没有理她，腾出一只手把白大褂拿了出来，便抱着苏语雯走进凉亭里。

面朝着东方，能看见一抹霞光将天边照亮，整座城市仿若从夜的余韵与潮雾里渐渐走出一般。

没一会，太阳冒了头。初晨的光投照而下，带着新生的曙色。

也将苏语雯照的清醒了一点。

她愣愣的望着那一角朝阳。

从前世进入社会开始，从今生成为玩家开始…有多久不曾欣赏过这样的景色了。

“好…美。”

黎夜有点小得意。

“哼哼，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不然她的微信名不会用“朝阳”，朋友圈里也不会是一堆风景照。

他拍了拍苏语雯的肩膀，附在她耳边轻声说。

“偶尔这样休息一会也不错吧。你已经很努力了…你已经很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