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奴隶！”
怒吼回荡在整个中央广场，甚至是整个空旷的城镇。
愤怒中的民众们突然为之一振。
所有人盯着那本应该孱弱到无法说话的少女，此时此刻的声音却振聋发聩。
绑在柱子上的红发侍女，用清亮的嗓音开口说道：
“记得小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沙漠、梦见绿洲，梦见自己漂洋过海……
然后再一睁开眼，已经在麻布袋子里。
我不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有明确记忆以来，我被当做了农奴。
然后那些不停用鞭子抽打我的人似乎在商讨，他们说我没有奴隶籍贯，也没有农奴的户籍，什么都当不了。
那个时候，我比普通的农奴还要低贱，比很多奴隶更要没有价值，远不及在场的、拥有市民权的普通市民。
最终，我只能做一个没有身份的非法奴隶，被一路当做皮球一样，辗转到了这里。
那个时候，我还小，还不懂事，所以我会感到疑惑。
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是奴隶，为什么奴隶就要低贱，为什么贵族就要高贵？
那么平民呢？他们就真的比我高贵一些吗？
可是我所见过的不少奴隶中，他们曾经也是平民，也是自由生活在他们故乡的普通人。
我问过他们，他们说……交不起税、支付不了租金，只能将田地交给镇长、领主或者当地的骑士贵族。
曾经的我完全不知晓其中道理，一直到我来了这里。
我还是奴隶，只不过成为了稍微干净点的奴隶，不用在挨饿，可以穿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可以住上宽敞明亮的房子。
然后我明白了，这些都是有代价的。
代价，就是我作为女性的一切。
我成为了一个商品，一个保存完好，等待卖家去享用、折磨、丢弃的商品。”
……
话音间歇，台下的市民面面相觑。
他们听的很认真，很多时候都会感同身受。
哪怕是看似和平安宁生活的他们，也何尝不是提心吊胆，生怕那天镇长老爷心情不好，就加重赋税，或者用奇怪的方法强行让他们交出田地。
市民不禁哀叹。
那红发小女孩不明白，可是他们已经有人在其他城镇和领地经历过。
旱涝歉收时，领主将田地低价购买一部分，以缓解农户们的生存压力。
同时又“仁慈”的将土地租赁给农户，然后每年收取额定的租金。尽管租金非常高，可是相比于失去土地耕种的权利，失去自己的家园，他们也只能忍下。
然而天灾不会只来一次，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当天灾再次来临，他们又是去了一部分土地。以此类推，直到完全失去所有土地。
失去了土地，再然后就是失去了自由，成为农奴。
甚至有些时候成为自由还是好的，毕竟只要耕种，那么收成就不需要他们管了，田地不属于他们，田地上的旱涝收成也不归他们负责。
最困难的还是无法成为农奴，变成了居无定所的流民。
这样的流民有些人会被抓去做黑户奴隶，有些则像他们这样，到处流窜。要么挨饿、冻死，要么找到一块新的安身之地。
莱耶镇没多少人，可以接纳很多流民，然后成为农奴。
若是碰到了某一代镇长仁慈，便有可能让部分成为市民，以此奖励那些努力耕作的人。
可若是碰到安托万这样的……
或者说真正仁爱的镇长他们很多家几代人也没碰到过，反而是安托万这样的占据绝大多数。
台下的人开始议论，可安托万仍然无法开口。
他已经看不到克莱因的踪影，但他十分确信那人就在附近。
精神魔法，绝对是精神魔法！
太恐怖了，不仅仅是他自己，就连下面的正式级骑士和其他卫兵也被控制，到底是什么级别的魔法大师，才能做到同时控制数十人的精神控制？
克莱因自然做不到那样的魔法。
毕竟，他用的不是魔法，而是信仰之力的“技能”。
理论上信仰之力所驱动的技能也和魔法一样，都是用某种力量去驱动式术，然后产生一定效果。
然而信仰之力的效率过于离谱，远超出魔力千百倍，所以吟唱完全不需要，蓄力也不需要，精神力无限，能自如驾驭磅礴的信仰之力。
如此，便可以轻松做到让卫兵陷入幻境，让安托万无法行动。
不过也是有时间限制。
克莱因现在的精神力输出端口还是太窄，这种数量级的幻境控制，超出了端口的管宽度，因此无限供给的精神力受到流量限制，总体上还是处于缓慢衰弱状态。
他本来没打算控制这么长时间，可是……
那个红发侍女可是他的第一个宝贝使徒，她现在要发言，说的话还如此发人深省，那么当神明的自然得全力支持才行。
“继续吧，我的孩子。或许……真的能够趁着这波怒火，让莱耶镇的人觉醒也说不定。”
……
愤怒，悲切，苦痛回忆。
人们沉浸于其中，与红发侍女共情。
“我……其实没有名字，很多时候主人只会叫一声‘红头发的’，我就会过去。
或则有时候指着我，随便叫一声其他人的名字，我也会过去。
没人问过我的名字。
除了那一次，我见到了克莱因老爷，见到了赫尔小姐，以及美丽的艾琳娜小姐。
她亲切的询问了我的名字，但是我答不上来。
即便如此，他们也和我聊了很多，都是未曾听过，也未曾想过的事情。
他们问我，有没有想过自由，想着……可以和普通人一样生活。甚至不只是我，所有人都可以这样。
无论是农奴、奴隶、平民，还是贵族、领主、国王，人人平等。
克莱因老爷问我，如果有一个制度，只要努力工作的人就可以摆脱奴隶身份，如果贵族迫害了平民百姓，也需要受到与其他相同的惩罚，这样的世界如何？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只是说，我想要好好的活着。
然后那位美丽漂亮的艾琳娜小姐，她对我说，会的，一定会的，能让所有人好好活着的世界，一定会来的。
可是我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他们并不想让我好好生活，甚至对所有人都是如此。”
红发侍女的声音停歇。
中间莫名的停顿了好一会儿，然后再一次开口，却语出惊人。
“我……杀了安东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