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座坐落于乡村的小教堂,杜兰教堂的占地面积并不大。在大部分的空间都给到大堂和巴顿的房间后,忏悔室之类的地方自然变得十分狭小。

不过五六平米的房间被一道屏风隔开,两边各摆着一张椅子,一边是前来忏悔的村民,一边是轮班的修女——按理说是这样的,可巴顿那个抠门的家伙连夏悠的饭都不管,更不会花钱去养其他修女了。

故此,其他教堂的修女可能一个月也不一定来忏悔室值班一次,可怜的夏悠却只能天天挤在这窄闷的空间中,天冷之时尚能保暖,可倘若天热,就只能在里面闷得满身大汗。

曾经的夏悠一度想过撂摊子不干,大不了再去流浪,直到发现了巴顿欺负小男孩的秘密,她才决定卧薪尝胆,待到实际成熟,把那个该死的同性恋连人带椅子送走。

唉,明明已经成功了,为什么我还要坐在这里呢——夏悠伸手抹去额头的汗水,看了看一旁同样在流汗的塔妮娅,心中不禁默默哀叹。

“站着累不累,这椅子你来坐吧。”心中埋怨,脸上却带着微笑的夏悠招了招手,低声示意塔妮娅来坐自己的位子。

“不不,那怎么行?”也许是因为太过闷热,塔妮娅的脸颊泛起了红晕。

“没关系的,你虽然......但身体毕竟是个孩子哦,在这种恶劣的情况下也许会吃不消。”夏悠故意把‘恶劣’二字说得稍稍用力,看似不经意地强调自己的辛苦,以博取对方的同情。

果不其然,塔妮娅闻言,神色更是坚定了起来:“你等会儿还要工作,比我辛苦多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夏悠心中暗喜,却没有就此作罢——在自顾不暇时释放的善意往往更有分量,更能让人产生好感。

“没事的,我早就习惯啦。”夏悠站起身来,用力地把小恶魔拽了过来。

被这略显强势的善意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塔妮娅的小手慌乱的摆动起来,最终反手抓住了夏悠的胳膊。

“你坐。”

“你坐吧。”

“你......”

“咔哒。”开门声忽然响起,感觉谦让得差不多的夏悠坐了下来,一手仍抓着塔妮娅,令一只手拍了拍可以空出的位置,示意她和自己挤一挤。

“唔......”塔妮娅无奈,只得带着发烫的脸颊坐了下来。

二人坐在一起更热了,可塔妮娅已经无暇顾及这些。

“修女小姐,您在里面了吗?”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在的,您说吧。”

明明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修女,可村民们却总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仿佛这样就能逃过审视、逃过自己的内心——无论经历多少次,夏悠都会觉得很是可笑。

“......主啊,请原谅我的罪过。”男人沉默半晌,缓缓开口道:“其实,就在今天中午,我看到村里新来了一个乞丐。”

“嗯,然后呢?”

“当时我正在干农活,太阳很大,那乞丐就在田边的树下乘凉,我的妻子来给我送饭,见到了那乞丐,就想要拿两个铜币给他。”

“您的妻子真是善良。”

面对夏悠的称赞,男人却像是哽住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我阻止了她......我并不是舍不得那两个铜币,修女小姐,您明白的,我从早到晚在田里辛苦的劳作来换取一家的生计,可那个该死的乞丐,只是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报酬!我......”

“也许他的身体并不支持他和您一样呢?”

“不!那个好吃懒做的家伙,他虽然穿得破破烂烂,可身体很强壮,没有一点问题!我最终没能阻止我的妻子,她大骂我吝啬,并且给了那乞丐五个铜币!所以在她走后,我、我用铁锹砸了那个乞丐,把钱抢了回来。”

“天呐。”夏悠故作惊讶道:“希望那位乞丐先生没事。”

“我不清楚,他叫得很痛苦,也许断了腿......不,他应该没事。”

男人用愤慨的言语掩饰着不安,听得一旁的塔妮娅很是费解——明明是他的妻子的任性与毫不体谅,这个男人为什么要把怒火发泄到无辜的乞丐身上?

带着疑惑,塔妮娅将目光投向了夏悠。

“既然是事出有因,只要您诚心忏悔,我相信神明大人会原谅你的。”

“是这样吗”

“当然......”

夏悠并没有给出什么特别的答案,只是像往常一样说着那些虚无缥缈,不痛不痒的话。

村民们就是这样,比起用实际行动来弥补自己的错误,他们更倾向于来这里寻找慰藉,自己只要说一句神明会原谅之类的话,他们就可以放心的睡一个好觉,仿佛什么坏事也没做过。

虚伪而愚昧,他们压根不是为了忏悔而来,只是想要逃避那根本不存在的神罚。

夏悠这么不屑地想着,同时微笑着迎接下一个前来忏悔的人。

直到日落西山,薄暮冥冥,络绎不绝忏悔者终于少了下来。除了一开始的打乞丐的男人之外,其余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诸如偷鸡、偷丝袜、偷寡妇之类,夏悠对此习以为常,倒是塔妮娅的血压频频升高,有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出声。

正义感太强的话,身在人类社会中早晚会被气死哦,夏悠心道。

“累了吗?再过一会儿工作就结束了。”

“我不累。”塔妮娅摇头,脸色却有些难看,挤在这闷热的房间里,听着村民们叫人火大的忏悔,她总算是深刻体会到了夏悠的不易,若是换了自己,哪里还能那么温柔地安慰对方?

夏洛特修女果然很了不起啊......

又过去十几分钟,就在夏悠估摸着时间准备下班之际,老旧的木门再次发出刺耳的推门声,无奈,她只得再次坐回了位置上。

“夏洛特修女。”屏风后传来苍老的女声,听起来很是疲惫。夏悠惊讶于对方直呼自己名字的同时,也听出了对方的身份。

这是住在村头的一位老妪,年过半百,生活贫苦,家中只有一个智力有缺,但是能干活的女儿。最近,她那三十多岁的女儿终于找到了一个健全的丈夫,听说对方为人不错,二人也顺利诞下一子,正应当是阖家欢乐,喜气洋洋的时候。

“您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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