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阳光明媚,微风轻拂,很是惬意。
方崇云坐起身子,他脑海里清楚地记着最后发生的事。
一道史无前例的骇人巨浪将他彻底吞没,能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
不,不对!
方崇云低头望去,他注意到自己的衣物仍然是干燥的,没有一点打湿的痕迹。
“见鬼!”方崇云瞳孔放大,模样有些慌张,“我不会又死了吧!”
没等他细想,一个声音便轻声唤道:“奥列姆……我的孩子,快过来,快到我身边来……”
那个声音很轻,气若游丝,听上去就像是位奄奄一息的女人发出来。
方崇云寻声望去,只见在一棵树下,一位头戴桂冠的女性,正跪坐在地上,朝自己招手。
她穿着白色的轻纱,脸色苍白,腹部有一个明显的血窟窿,似乎是被锐器刺伤的,渗出的鲜血将原本的纯白轻纱,一点点晕染成红色。
在她身边,一头白鹿也正呦呦鸣叫着,音调短而急促,仿佛也在呼唤方崇云。
“奥列姆……”女人又唤了一声,小腹伤口处的血迹也跟着流出。
见状,方崇云不再犹豫,撒腿跑了过去。
他认得这个女人,他在里维的那枚铜币上见过,这是人类信仰的自然女神萨凡纳。
可是,她为什么会受伤?又是谁伤了她?
没等方崇云开口询问,虚弱的萨凡纳便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同时缓缓抚摸着他的脑袋,轻声道:
“奥列姆……我的孩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看着面前的方崇云,萨凡纳的思绪逐渐安稳下来,“听着孩子,我的生命即将殆尽,这具身体余留的最后力量,我会将它全部赐予你……可是奥列姆,我的目的并不是复仇,我要你拯救……你要拯救的……不仅仅是这个世界……有一个可怜的孩子,他已经在黑暗的路上迷失很久了……趁他还没走远……带他回来……”
说着,萨凡纳闭上眼睛,轻轻捧起方崇云的脸,而后低垂下她高贵的头颅,白蜡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那倾世的美貌,连同一个深深的吻,都一并被烙印在了方崇云的左眼里。
瞬间,方崇云只觉得脑袋变得通透,浑身轻盈,仿佛升华了一般。
“奥列姆,我的孩子……”萨凡纳缓缓抬起头,睁开眼望着身下一脸迷茫的方崇云,她释然地笑了。
“星空和风会为你指明方向,太阳和月亮会保护你不受黑暗侵扰……”
“奥列姆,我的孩子,不要为我的离去感到悲伤,元素律法将与你同在,我亦与你同在。”
萨凡纳将手放在方崇云脸颊上,在最后一次抚过方崇云的额头后,她的手悄然滑落下去,如同一缕清风。
————
“嘎嘎!”,“嘎嘎!”
成群的乌鸦们沙哑鸣叫着。这种机灵又极具戒备心的鸟儿,此刻正歪着脑袋,一双双紧靠着排列在枝头,黑宝石般透亮的眼睛里映照出大地的萧条荒凉。
巨浪过后,除了各种各样的尸体,大地上便什么都不剩下。
哒哒,哒哒。
远处传来不可思议的马蹄声。受惊的乌鸦群立刻四散而去。
那是一辆炼金马车,从外观上来看,巨浪几乎没能在它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马车上,靠窗的巴琉斯•洛顿好奇地掀开窗帘,望见窗外成堆尸骸的那一刻,他不由得暗骂自己真是手贱。
“哦,老天!”突然,这位锦衣玉食的少爷好像发现了什么稀奇玩意,转头看向对面的塞巴斯蒂安,面色扭曲道:“提可,刚才外面有一群很奇怪的人。”
说着,巴琉斯突然干呕了一声:“他们似乎在啃噬一具尸体,真令人作呕……”
听完巴琉斯的描述,塞巴斯蒂安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笑眯眯道:“少爷,您大概是太累了,眼花了。
“这种情况下,我认为您还是多休息比较好。”
巴琉斯沉默着没有说话。他正值年轻,视力好得不行,他知道自己刚才没有看错。
可当下这种情况却很少见。毕竟眼前这位神秘又博学的管家,从巴琉斯有记忆开始,他就一直已这副模样侍奉着洛顿家族,面对自己的困惑,他也总能给出有用的见解。
现在,既然如此赛巴斯蒂安不愿回答,巴琉斯也不再多问。
其实那群奇怪的家伙,如果塞巴斯蒂安没有猜错的话,便是食尸鬼们。
这种昼伏夜出的怪物,在外貌上与人类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可一旦啃噬人类尸骨后,其内心的黑暗性质便会彻底暴露,变成丑陋且不知饥饿,只对尸体才有兴趣的食尸鬼。
大灾害后出现这种怪物塞巴斯蒂安并不感到奇怪,他只在意这群黑暗生物,为什么会在白天出现,未免有些……太猖狂了。
这是一个很糟糕的讯号。
“提可,我们要去哪儿?”坐在身边小女孩拉着塞巴斯蒂安的衣角,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珊妮小姐,我们这会正往西去呢。”眼眶略显凹陷的塞巴斯蒂安微笑着说道。
“那爸爸也会和我们一块儿去吗?”
听罢,塞巴斯蒂安心头微微一颤。孩童的话总是如此百无禁忌。
“珊妮,到哥哥这里来。”看出塞巴斯蒂安的疲惫后,巴琉斯便将妹妹抱在怀中哄睡。
待妹妹睡着后,巴琉斯才缓缓开口道:“提可,你说父亲他……”
说到一半,这位金发碧眼的少年短暂犹豫了会儿,继续道:“你说父亲他死得痛苦吗?”
顿时,车厢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安静到能听见小珊妮的细微呼吸。
塞巴斯蒂安没有回答。这位昔日高傲的管家此刻如同被抽走了脊梁,低垂着头,像条没了主人的狗,沉默良久后才开口:“抱歉,少爷,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就算是我……就算是我,也……也来不及……”
塞巴斯蒂安双手放在大腿上支撑着身体,他哽咽着声音,视野渐渐模糊。
“提可,你为什么要道歉呢?”
“啊?”
塞巴斯蒂安听见这话,心头又是微微一颤,不由得抬头看向对面的少年,却见巴琉斯正微笑着地望向自己。
“我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啊,提可。”
“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你能把我和珊妮,还有那位失明的可怜女佣安然无恙地救出来,这已经很了不起了,不是吗?”
“少爷……”听完巴琉斯的话,塞巴斯蒂安眨眨眼,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一脸欣慰:
“你长大了啊,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