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讶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如果那天旋地转的感觉不是被卡车撞飞而产生的头昏眼花,那就是自己真在被撞到的一刻遁入了影子然后从另一头安全的地方出来。
所以视线里一片漆黑是因为人在那黑色的影子里,这很合理,毕竟影子没有颜色。
昏黄的路灯下,宽阔的六车道上,一个人影正在黑白的斑马线上发呆。
如果有车辆路过,司机都会想这年轻人停在这干嘛,毕竟深夜里的红绿灯可不会履行职责。
谁都有幻想自己获得超能力的时候,可当他真正拥有这份特殊能力时反而陷入了犹豫与迷茫之中。
用还是不用,为什么而用都是个问题。
他只是个小人物,不会有什么拯救城市拯救世界的想法,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那白墨宁可没这能力,这又不是他所求的。
自从父母意外死亡后他就看明白了,或者说钻进了牛角尖,生死有命,命运无常。
更何况这影子还来自于不怀好意企图占据他身体的鬼怪。
谁能说的上这能力会不会有后遗症呢?比如说,用的多了,人就成了鬼。
想到此白墨苍白的脸上扬起一抹苦笑,就像是命运的齿轮开始运转就不能停下。
他能克制住自己不去使用么?不能。
原本位置的人影如融化的蜡烛化成漆黑的墨水,而在马路那头,墨水从黑暗涌出逐渐凝固出固态的形象。
活下去就是理由,哪怕是未知的,危险的能力都不得不用,还必须用的熟练以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
接二连三的诡异何止是颠覆了世界观的认知,这简直是撕成碎渣放入碎纸机然后胡乱的拼出一张完整的纸张,也不管顺序正确语义通顺就这样摆在面前。
他现在都有些发懵,不知道如何去面对那叫唐果的白衣女孩。
可人的适应能力又强的离谱,至少现在自己对灵异那种害怕的感觉减少了许多,就像是在听鬼故事一样,些许害怕与些许好奇。
理所当然的,他甚至把唐果当成了普通人,也不知道是女孩外表太具有欺骗性,还是他已经勘破了恐怖的核心,习惯了诡异的氛围。
不知道,懒得想。
到家了,开门,躺床上,睡觉。
影子的能力不错,赶路很快,比他自己走回来快多了。
适合保命,逃跑可以算得上专长,这很不错,既然要苟那就苟到极致。
他很困,想睡觉,这说明还是人类,至少他听到的传说里没有哪个鬼怪需要在晚上睡觉的。
少年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未拉满的窗帘有一道光线透过玻璃照在那光洁的皮肤上,额间几缕碎发,越发衬得肤白貌美,脸色柔和。
阳刚之气与阴柔之息共存,在雌雄莫辨的道路上愈加奔远…
…………
晨露微醒,灯尚未眠。
当天边微微发亮,小区里的夜灯还未关闭之际,盖着被子的人影突兀的挣扎两下,朦胧的眼睛微微睁开,细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
如深谭般见不到底的眸子有水波泛滥,这一觉睡得并不好,前面一段全是来来回回被顶替的噩梦。
影子在慢慢吞噬他,直到变成另外一个人,明明样子一样,却陌生的让人心悸。
而后一段,又是妹妹在某处黑暗中无声的抽泣,那声音是多么的真实,哪怕是在梦中,也足够让他揪心,恨不得赶紧去安慰那受伤的人儿。
可他怎么也够不到,无形的壁垒如天堑一样将两人隔开。
无力,自责,复杂的情绪如打翻的调料罐,五味杂陈。
白墨放下捂住心口的手掌,抬手揉了揉有些湿润的眼眶,收拾好心情,将这些负面的玩意藏在心底。
门外有人走动的声音,是他的监护人们准备去上班了,李哥大大咧咧无所谓,而细心的安姐,不做些掩饰绝对会被察觉到异常。
这段时间的案子已经足够繁忙,可不想让他们再多担心。
睡意早就被这两个梦境给弄的到了九霄云外,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属实是把最不想看到的结局让他亲身体验了一番。
哪怕只睡了几个小时,精神明显欠佳,白墨也不想再睡下去了。
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整理好被子,打开厚重的白漆木门来到客厅。
出去打个招呼吧。
“安姐,早。”
半开放的厨房里,他靠在磨砂的玻璃门上,对着里边身穿常服,系上围裙正在做早餐的粉色身影问好。
“早啊,小白,今天怎么起这么早?你昨天也上在晚班的吧。”
正在煎蛋的安欣语安姐没有回头,一边问早回话的同时,一边空着的手再次摸向放鸡蛋的盒子。
“额,这个啊,因为今天就要去学校了,有些兴奋过头,睡不着。”
他摸着鼻头,眼神飘忽向远方。
安姐没有怀疑,毕竟对于刚入学的新生,特别是大学生来说,这样的新生活很有期待感。
“也是,记得你姐我去上大学的时候,开学头天晚上直接没睡,第二天在动车上迷糊了一上午。”
手中锅铲来回翻炒,将煎好的鸡蛋全部放在碗里备用,刷锅,烧水,煮面。
得了空闲的安姐转身来朝白墨吩咐道:
“去叫你李哥起床吃饭了。”
“好,马上。”
看来他们这个职业也逃不过睡懒觉的习惯啊,白墨在心底默默吐槽,手上敲了敲主卧的门,然后转动门把手走了进去。
“吃饭了,李哥。”
“白墨啊,你们先吃,我要再等会儿?”从洗浴室里传出李哥那大叔般低沉的嗓音。
“哦。”好吧,睡懒觉,但不完全懒,该起床的时候还是起得来。
这让早上起个床定两三次闹钟的他情何以堪。
等再次回到客厅时,安姐已经将热气腾腾的面条分成三份摆在了餐桌上,放好筷子,等人上桌。
看到白墨过来直接开口说道,“我们先吃,别管他。”语气多少有些埋怨,显然是听到了李哥的说辞。
他也只能讪讪的坐下,埋头吃饭,两口子的事情,不插嘴,不做评价。
“小白……”
“姐,我觉得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他将吊着的面条嗦进口中,囫囵的说着。
“小白也太像是小猫小狗的名字了吧。”再说,他小名也不叫这个。
“这么喊怎么了,挺好听啊,在我们单位里,小李,小张,小王的还不是照样喊啊,听着亲切。
想成为老白?那估计还要些个时候,至少,得等姐姐我看到弟妹的影子吧……”
越说越离谱了,大学还没上,怎么就到结婚了?白墨目瞪口呆。
“您叫吧,想叫什么都行,结婚的事也太早了,您老现在盼着可盼不到。”
“那可不行,大学里的话就赶紧谈个恋爱耍个朋友,别等着毕业再找,那可就难了。
“像你李哥,要不是我要他,现在还光棍着呢,可别学他,像个木头人一样,还得女孩子主动去追……”
白墨默默吃着面条,莫名有种被塞了一嘴狗粮的感觉。
“还有,小白,我知道你自己在挣钱,学费都是自己交的,但是。”这位柔和的姐姐正色的看着他,平常的语气也放重了点。
“生活上一定不能亏待自己,吃好一点,按时吃饭,如果没钱了就找我们要,还有,东西带齐,衣服冷了要记得穿,现在都喜欢空调开一整晚,别吹感冒了,和室友间关系要处理好,毕竟是陪伴三四年的伙伴,如果被欺负了或者待不下去也不要闷在心里,找辅导员换个寝室,咱不将就……”
吧啦吧啦,说了一长串,白墨认真听着,虽说是几天前重复的那一套,甚至听到耳朵起茧子的程度,但其中浓浓的关心可做不得假。
或许所有的家长都逃不掉啰嗦的魔咒吧。
“欣语,白墨是都是大孩子了,你说的这些他都明白。”收拾好的李哥从卧室出来,打着哈哈给他救急。
对的对的,他都明白。白墨在心底使劲点头附和,但是并不敢在明面上表现出来。
“你别插嘴。”
“哦。”李哥默默低下头嗦起了面,他也不敢反驳。
李哥站起来啊,你怎么倒了,你这样妻管严你还有没有点威严啊,拿出你指挥下属时的威风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