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惠医院。

被ICU转移出来的第十五天。

我,天城一心,在今早,终于被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兴许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今天我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好转了些许,那昼夜不断折磨着我的骨痛,也在今早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得到了主治医生的许可之后,我摘下了呼吸面罩。

“一心,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要紧。”

面前的女人是我的结发妻,天城绘里,她正一脸担忧的握着我宛如枯枝般干瘦的手,泛红的眼角旁是重重的黑眼圈。

为了照顾我这个糟老头子,她已经一连几天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我淡淡一笑,勉强撑起身子,和她对视着,用仅剩的一丝力气,回握住了她的手。

“没事,绘里,倒是你,该回去好好睡觉了,明明让孩子们来接一下班……”

绘里没有说话,只是抓着我的手,不愿松开。

这几天也是,生怕我在睡梦的时候就不知不觉离她而去了,一直都不肯合眼,每次我在深夜被难忍的骨痛折磨得辗转难眠的时候,她总会轻轻拍起我的背,缓解我的疼痛。

“绘里,能娶到你,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了。”

她一愣,随后,扭过头,轻轻揉了揉眼角,笑骂了一声道:

“说什么呢,老头子,怎么突然变这么肉麻起来了。”

天城绘里,岁月在她的脸上几乎没有留下多少痕迹,那自初识起便留着的黑色长发,除了夹杂了些许白,还是那般柔顺。

我们俩一起出去时,常被人打趣,像是老父亲和女儿。

无论是作为妻子,还是作为母亲,她都是绝对合格的,温柔贤惠,将整个家打理的井井有条,我的那一众损友,常常羡慕我。

说,我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能得到女神的青睐。

确实,绘里什么都好,但就是有一点……

不自觉地,我的眼神向下微挪,一眼望去,十分平坦,没有丝毫的起伏。

绘里,是A啊。

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我当然也是巨ru派的,会说着“平胸万岁”的,也只有尚不成熟的小孩子罢了,只可惜,活了一辈子,我的这双手,也没有触碰到过那巨大的幻想。

当然,我并没有要出轨的意思,有绘里这样的妻子,做梦都能笑醒了,我怎么还能奢求其他事呢,那样也太不是人了。

只是,果然,还是想……

我看着自己干瘪的双手,苦笑了一声,暗骂了自己一声“出生”,在绘里面前还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一心?怎么了?是不是又哪里不舒服了!要不要我去叫医生过来?”

应该是注意到了我的叹息,绘里关切地凑了上来,抓着我的手的力道又加了几分,朝着我问道。

“不,并不是,我……”

我抬起头,正准备向绘里解释,却发现,眼角的余光,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不详、诡异的气息包裹着她,一身黑袍,背后还有着把颇为巨大的镰刀。

什么时候出现在哪里的?

我惊恐地朝她看去,瑟缩着身子,使劲往后缩了一下。

那个人影,丝毫也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原本还是半倚在墙上的她,忽地站直,就在此时,那杯黑袍遮住的一对庞然大物,狠狠地抖动了一下。

这超出了我的认知,这种抖动,我似乎只有在年少时期的小电影上见过。

这,莫非……

是G?

她朝我走了过来,很自然地,摘下了头上的兜帽。

意外地,兜帽下,是一张精致且美丽的脸蛋,她指着自己,朝着我问道:

“你,看得见我?”

病房里除了绘里,就只剩了我一个,而绘里,现在还是一副有点不明所以的模样,我很确定,这个G……咳咳,美少女说的就是我。

是死神吗?

我的脑袋中很自然地出现了这个念头,这副镰刀和黑袍的打扮,实在太像了。

对了,我今早,才被告知快死了来着……

想到这,原本害怕的心绪也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释然。

是吗?我要死了啊,原来人死的时候,真的会有死神来收割性命的。

我点点头,带着一抹释然的淡笑,回这个G……死神到:

“是的,我看得见你,死神小姐。”

“欸,死神小姐?喂,一心,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死神小姐?”

毫不知情的绘里则被我的发言吓了一大跳,紧张地环顾起四周来,但,理所当然地,绘里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

“喂,一心,你别吓我啊,什么死神,你出现了幻觉对不对。”

绘里的手死死地攥着我的手,声音也带上了些许哭腔。

我摇摇头,反握住绘里的手,轻声安慰道:

“没事,绘里,我会请求死神小姐给我们告别的时间的,不会突然就走的。”

“一心!你一定是出现了幻觉,我……我这就找医生过来!”

“绘里!”

为了让绘里冷静下来,我只得厉声喝了一句。

和以前一样,那个对我百依百顺的绘里,咬着自己泛紫的唇,缓缓地坐了下来,抓着我的手,安静了下来。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对死神小姐说道:

“抱歉,内人让你见笑了。”

“不,这倒是没关系……”

死神小姐意外的好说话,她轻轻耸了耸肩,抱着胸,露出了颇感兴趣的眼神。

“喂,你,倒是不怎么害怕我嘛。”

“那可能是因为死神小姐很可爱的缘故吧。”

我半开玩笑地回答道,但眼神很自然地停在死神小姐胸前的那条深深沟壑上,挪不开了。

明明是在一脸担心的绘里面前,我却盯着这个G……

“哈哈,真是个油嘴滑舌的男人呢。”

似乎是因为我的回答,死神小姐笑得花枝乱颤,那两个大团子,随着身体的幅度一晃一晃地,似乎下一秒就会掉出来。

我吞了口口水,尽量保持着目不斜视,盯着那对G。

“好看吗?”

很快,我毫不加掩饰的视线便被死神小姐察觉了,她刻意托了托那对G,似乎一点不在意这种行为。

“好看!”

几乎没有怎么挣扎,我瞬间便屈服了本能。

在妻子的面前,盯着另一个少女的G……猛看!

“冒昧问一下,死神小姐,你这个是……”

“是G喔。”

“喔喔喔,居然真的是G!”

虽然无论看形状,还是看弧度,都基本确定了那一对是G,但果然还是从本人口中得到答案,更能让人感到幸福啊。

只是我没注意到,原本还一脸担忧的绘里,已经发觉了不对劲。

“G?什么G?老公,你在说什么?”

“喂,男人,你的妻子好像发现了喔,在妻子面前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

死神小姐双手叉腰,努起嘴角,朝我示意了一下绘里。

我看向绘里,焦急的她,疑惑地看着我,但我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了,比起安抚绘里,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毕竟我快死了啊!就快死了啊!

“别管她了,死神小姐,我想知道,那个世界,那个世界的话!”

“什么,老公?别管谁了?你到底在和谁说话?”

绘里好像是察觉到了有东西在这里,但,不是身为将死之人的她,当然看不见G……死神小姐。

对于我的狂热,死神小姐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摁了摁额头,但还是回答了我。

“是的喔,男人,就和你想的那样,那边的世界的话,和我一样,无论是天使还是魔鬼,都是G的,而且……”

死神小姐舔了舔嘴唇,双手抓住黑色长袍的两侧,刻意凸显了一下。

“噗呲——”

“老公?你这是怎么了,突然流鼻血了!”

在绘里的提醒下,我伸出左手,轻抹了抹自己的鼻尖,一股温热的感觉在指间泛开。

“没……没事,不如说,我感觉从未有过的好。”

能在临死之际,看到这一从未见过的美妙风景,我,已经感觉此生无憾了。

死神小姐像是看到了想要的反应,捂嘴“咯咯”地轻笑了起来,在刚才,她便用厚实的黑色长袍又将自己严严实实地盖了起来,但这改变不了,那里面什么都没有的事实。

她半倚在身后那把巨大的镰刀上,逗弄着自己的指甲,玩味地看着我道:

“我们的世界那边,可没有什么贞操观念的,所以……”

“所以,就算我一天换一个G也是没问题的吗?”

不等死神小姐说话,我已经学会了抢答,虽然面前的G很诱人,但是其他的G,这就是男人所谓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吧。

“呃……”

在我的追问下,一直占据主动的死神小姐倒是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轻挠了挠脸蛋,犹豫地答道:

“应该是没问题,这个我……”

“咳嗯,男人,你可要想清楚了。”

死神小姐轻咳了两声,用那柄巨大镰刀的刀柄敲了敲地,提醒我道:

“你这一生还是善大于恶的,尤其是从未不忠于你的妻子,作为一个男人这尤其可贵,但按照你现在的发言,我可要考虑……”

她撇了我一眼,眼底已经流露出了一些鄙夷。

“不是让天堂,而是让地狱来接收你的灵魂了。”

“地狱……”

似乎是见到我露出了凝重之色,死神小姐连忙补充道:

“对,就是你们口中说的那个罪大恶极之人的灵魂容身之处。”

而绘里也听见了我口中说出的“地狱”,一改之前的怀疑,又着急了起来,抓着我的手,追着问道:

“地狱?什么,那个什么什么死神,要带你去地狱吗?”

“为什么啊,一心,你明明……明明这一生都没做过什么错事的对吗?”

“绘里……”

我紧握着妻子的手,眼神又变得清明,下定了决心。

“没关系的,绘里,就算是地狱,只要有G就没有问题了!”

我将满怀着希冀的眼神投向死神小姐,眼底已经没有丝毫畏惧。

“死神小姐,你说过的吧,就算是地狱,也都是G的吧,也就是说,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不都是一样的吗!只是人死后灵魂的容纳之所,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的对吧!”

“一心?从刚才开始,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绘里的手渐渐松开了,作为女人,她一直都是对某些话题很敏感的。

只不过,丈夫濒死的现在,她没有心情顾及那些东西罢了。

而现在,这个糟老头子,一直在说什么G啊,G的,很难,不让她往某个地方的大小去想,虽然从未提起,但作为一个女人,她怎么可能不在意那个地方。

自己的孩子出生时还要向姐姐去借奶什么的……

而且,这个糟老头子,一直在叫着什么“死神小姐”什么的。

绘里警觉地再次向着四周看了看,但她果然,还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但面前这个糟老头子肯定是看见了。

“一心!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看见死神了。”

绘里很认真地抓着我的肩膀,说道,

“那都是幻觉。人怎么可能看见死神呢,一心,别相信她,她肯定是来带你走的。”

死神小姐看了绘里一眼,摆摆手,很干脆地承认了。

“你妻子说的没错,我就是来带你走的,天城一心,你寿命将尽,而且,根据你刚才的发言,我会把你送进地狱的。”

听此,我释然地笑了笑,轻抚上绘里的脸。

明明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她还是那么漂亮,而我却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现在,更是要先她一步离去了。

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绘里说的话,都是对的。

我也曾不止一次地后悔过,为什么当时没有听绘里的话。

但是,这次,我可以明确地告诉绘里,她错了。

“绘里,这不是幻觉。”

我的眼角不禁湿润了,看着绘里,真诚地说道,

“因为人不可能想象出根本没见过的东西啊,人的想象力,就是有限的啊,只见到过A的我,怎么可能想象得出G呢!”

“那就是G啊!是货真价实的G啊!”

绘里傻眼了,然后,嘴角微抽,指甲几乎嵌进了被子里,最后,发飙了!

“啊啊啊啊啊!死老头子,你刚才一直说A啊,G啊的,果然就是在说欧派对吧,就是欧派对吧!死神啊,那可是死神啊!要你命的死神。”

“你看看我!”

绘里抓着我的脑袋,强行将我的视线转了过来,生气地质问着:

“我可是你的妻子,难道比起那个G的死神,我不比她重要吗?”

我被绘里抓着,在短暂的愣神后,伸出枯枝般的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地说道:

“绘里,这怎么可能呢,你在说什么胡话。”

“一心。”

绘里欣慰地低下脑袋,安心了下来,虽然是糟老头子,但他果然是自己深爱着的丈夫啊。

“A和G的差别,不是用身份能够衡量的。”

我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我看见无奈的死神拿起了镰刀,架到了我的脖子上。

是吗?我的时间已经到了啊。

看着绘里完全黑掉的眼神,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她拥入了怀中。

我想在最后,再一次感受到胸前那硬邦邦的触感。

在绘里耳边,我留下了最后的话语:

“A就是A……”

“G就是G啊……”

“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妻子,这永远都不会变的。”

……

三天后。

天城一心,于2023年4月1日于神惠公墓下葬。

那天,他的儿女,亲友甚至还有许多素不相识的人,穿着黑色衣服,为他送上了最后一程。

直到深夜,葬礼已近结束。

天城美绪,用手绢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上来搀扶着在父亲墓前站了一天一夜的母亲,天城绘里的胳膊,强忍着悲伤,劝道:

“妈妈,我们该回去了。”

天城绘里,眼神无光,听到女儿的声音,才迟滞地答道:

“是吗,已经到这个时间了。”

“你的父亲,现在已经到那个都是G的世界了吧。”

她自嘲地笑了笑,从胸前的口袋中,掏出一张纸,重重地甩在天城一心的墓前。

那正是一纸离婚协议书,是一张双方都没有留下签名的白纸。

“死老头子,离婚!”

丢下了这么一句,天城绘里便拖着自己女儿,离开了这个男人的墓。

自然,天城美绪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欸,妈妈,什么离婚?还有,什么都是G的世界?什么G啊?”

……

与此同时,我飘在自己的坟墓上面,就这样看着,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两个人,渐渐走远了。

死神小姐打了个哈欠,靠了过来,问道:

“可以走了吧,留你这么久,可是违反规定的。”

“你不是很想去那个都是G的世界嘛。”

我转过身,那幽深的大门已经打开,门后,便是那个充满幻想的,都是G的世界。

“确实想去。”

我老实地回答了。

“不是真的想去的话,绘里她,可不会放我一个人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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