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记忆里有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在我烂醉哭泣时,趴在我的耳边,轻声地说,乖,这个世界上有无数个人都在悲伤,你不要难过了,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我哭着说,好。

她拍着我的胳膊,一下一下地拍着,之后她轻吟:“温柔的远方,无数人流浪,梦里一万种伤,醒来一万次想。我爱的人啊,去看看太阳,那是全人类的期望。”

我哭的更凶了。

我对她说,你唱歌是我听过最难听的。

她告诉我,这是她自己编的歌,把自己的创作分享给别人,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如果可以,我想把所有浪漫送给你。

我对她说,我不是什么好人。

她笑着说,我知道啊。

我说,我很凶,是大灰狼。

她说,大灰狼也要回家睡觉的,对不对?

我想说话,但后来忘记我和她还说什么了。

2.

她叫徐洋。

我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也忘记了她是什么时候走的。我只记得那天晚上,北京下了一场雪,我呼呼啦啦喝了很多,怎么站都站不起来,最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后来我很想她,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她更纯粹的姑娘,能让我安然入眠。我想写一本书,希望她能看到。但是我不会写书,只会碎碎念一番。

之后我给她发微信。

我说:徐洋,我要给你写情话。

她说:好好工作,我要上思政课了。

我说:那我把情话攒成一本书,你会看吗?

她没有回复我。

我猜她此刻应该在课上和同桌打斗地主。因为我上大学的思政课时,就经常和同桌用手机打斗地主。输的人有惩罚,惩罚是趁着老师背对学生的时候,站起来原地转圈摇头晃脑,还要扭腰扭屁股。

我想她们现在应该玩的很开心。

于是我就一直等,一个下午都是心不在焉,躺在床上一直构思情话,顺便摆摆烂,想想徐洋此时的模样。快到下午四点的时候,我猛然坐了起来。

1月14日,大一,星期天,午后。

当这些词语在我脑海堆叠的时候,我如同福尔摩斯一般,瞬间明白徐洋骗了我,上思政课什么的,只是一句谎言。那一刻我的手机变得冰凉,但我还是决定装傻。

3.

又过了许久,我问她,下课了吗?

又过了许久,她回我:嗯。

我本来想马上给她回复消息,但又觉得这样不妥。凭什么我要秒回,这样岂不是显得我很没有面子吗!

于是又过了许久,我才继续发消息:徐洋,我攒了一整天的情话,你要听吗?

这一次她回复很快:要听。

看到这两行字的瞬间,我有种灵魂升天的感觉。这应该是我很长一段时间里,收到过最好的消息。

于是,我迫不及待的打了一行字过去。

“宇宙的尽头,是在你身旁。”

发出去的瞬间,我倏然觉得心跳加速。

4.

我觉得我写得太臭了。

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给我回复了,所以我也就知道,她大概是不喜欢我发的那句情话,或者觉得我写的有点恶心。我又反复读了几遍,越发觉得我写的不像是情话。

忽然,她问:还有吗?

我猛然一惊,之后问她:你还想听吗?

不久,她回:想听。

我说:我想寄居你的身体。

这句话发完之后,她又消失了。

我在床上躺着,屋里没有开灯,窗帘也没有拉上,外面五颜六色的光照进屋里来,像是飘扬的彩旗。而我始终凝视天花板,期待一抹纯白,期待微信的提示音。

我虽然是期待,但是又不想表现出来,人就是这样的矛盾体,心直口快的同时,又表里不一。

我不想被别人看穿心思,被看穿之后的我只会嘴硬,但我又害怕期待落空。我怕我和她终有一天会失去联系。

时间分秒流逝。

在分针定格在数字12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于是问她:喜欢吗?

她回答得很快:还好。

又发来一条:刚才在吃饭。

又发来一条:等下睡觉了。

又发来一条:晚安。

我愣了几秒,还没等大脑指令,那句晚安已经敲下,随后发了出去。

徐洋,你知道吗,这是你今天对我说过最多的一次。

5.

我开始害怕听到微信的提示音。

每当声音响起,不管多么凝重的困意闯入我的大脑,我都会睁开眼,强挺着坐起来,结果看到是物业群的消息后,变的失魂落魄。这样度过一夜,我感觉神经变得脆弱许多。

于是我关掉提示音。

我把手机放在书桌上,玩游戏的时候不看它,看剧的时候不想它,吃饭的时候忘掉它。当我已经决定要这么做的时候,手机忽然嗡的震了一下。

徐洋说:今天有什么情话写给我吗?

我念了好几遍,随后笑得像个小孩,说:没有。

她问:为什么?

我说:因为我光想你了,想得连话都不会说。

她发了一个偷笑的表情。

随后她说:你最近还喝酒吗?

我说:不喝了。上次喝酒喝伤了,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喝酒了。

她问:那你现在还难过吗?

我对着手机屏发呆许久,脑海里浮现出北京城那夜的大雪。我烂醉如泥的倒在路边,一直哭,一直骂。我心里应该很难过,甚至从来都没有快乐过。我想喝酒,然后就喝醉了。

我说:不知道。

她说:你一定要快乐。

我说:我给你写情话的时候很快乐,听到你的赞美我会很快乐。虽然我现在很难过,但一想到你,我就知道,只有你能让我快乐起来。我喜欢那句话:一想到你,我这张丑脸就泛起微笑。

我噼里啪啦发了一大堆话。

桌子上的辛拉面已经冒光热气,逐渐变凉。我一口没吃,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我发给徐洋的那段话,突然又有些后悔,因为我觉得自己不应该和她说那么多话。

我一直没吃,也不觉得饿了。然后我才发现,减肥的最好方式,不是控制饮食,而是等待她回复消息。

过了一会,她回:那你把想说的话都发给我吧,我希望这样能让你快乐。

我饿了。

辛拉面冷掉了。

6.

我想了好几天,该发什么样的情话给她。想着想着就不开心,感觉写什么都很臭。

我说:徐洋,我想不出情话了,要不你看看北京冬天的夜空吧。

过了许久,她才回:神经吗?我又不是看不到。

女大学生的美好年华,丰富多彩的夜生活,一路灯红酒绿,香车宝马,无数小鲜肉给人一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错觉。

我想问她在干嘛,但这样就很明显的表露我的意图,还会让之后的聊天变得很尴尬。有时候喝醉了,我还想去染指别人的人生。

我太糟糕了。

虽然我也知道,那不是我,也并不是我的本意。

脑海里倏然回荡着徐洋给我唱的那首情歌,最后一句是“去看看太阳,那是全人类的期望”。而我现在看着窗外,之后想了想,我连太阳都看不到,还要什么期望。

我说:我想听你唱歌。

她没有回我。

我就给她唱歌,胡乱地唱,连着唱了十几条语音,她一句都没有回。

我去看她的朋友圈,结果她的朋友圈锁了。之前还能看到的来着,里面有一张是她编了两根小麻花辫,可爱的对着镜头比剪刀手。

现在我一张都看不到了。

我心情低落,给她发消息:有人幸福的像魔鬼,而我落魄的成炮灰。

其实原话是:有人幸福的像魔鬼,有人被爱的像魔鬼。而她期待一场出轨,而我落魄的成炮灰。

发出去了不知多久,她还是没有回我。

这座城市的夜晚,变得好冷。

7.

我忘记是过了多久,反正是某天清晨,她忽然给我发消息。

她问:这段时间有没有情话写给我的。

我回了老家,正在淋雪。清晨的东北,天气冷的十分性感。

我说:没有。

她说:好吧。

我们之间隔着许久不说话。

她又说:你现在还难过吗?

我说:挺好的,不难过。

她没再回复。

嘴硬的我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一粒一粒雪拍打在我的脸上,有些冰凉。那一刻我的心情跌落谷底,觉得自己挺虚伪的,虽然我本来就没想过要做个好人。

可就算我是坏人,我也好想问问她为什么不让我看她的朋友圈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

她又发来一条消息。

“给我点赞朋友圈。”

我愣了一下,随后说:你的朋友圈不是把我屏蔽了吗?

她说:其实是我把照片都删掉了,所以没了内容,你也就看不到了。

我说:好吧,那我给你点赞之后,有什么奖励吗?

她说:奖励给你唱首歌,好不好。

我说:不要,你唱歌太难听了。

她说:那你上次不是还说,想听我唱歌来着吗?

傻不傻,那是因为我想你啊。

我对着手机发呆,随后说:那你给我换首歌唱吧。

她问:孤勇者可以吗?

我说:漏。

她说:那就孤勇者吧。

我退出聊天界面,点开朋友圈,向下翻,看到徐洋早上发的照片。那张照片里,两只手握在洁白的床单上面,一上一下的那种。我暗自猜测,那骨节分明的陌生之手,应该是男人的。两只手十指相扣,大概全世界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点了个赞。

我说:赞点完了,歌别唱了,没别的意思,我现在就是不想听歌而已。

我站在飘雪的街道,顶着寒风数秒,知道她不会再回复后,我把手机切换到勿扰模式,接着上楼回家,躺在床上,告诉自己什么都别想。

雪还在下。

8.

我去爬山的时候,正逢日落。阳光照遍山林一万树杈,照的雪发亮。这场景让我觉得美妙,于是多拍几张。我想发给徐洋,但转念一想,有些后悔,随后取消。

半夜下了新的雪,我烂醉回家,站在小区楼下,看着厚厚的积雪还没有被踩,无比干净,然后我又拍了几张,录了一小段踩雪的视频。我又想发给徐洋看,结果想到我们之间的关系,最后还是放弃了。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我很想她,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我也想告诉她,我现在因为她睡不着觉。可我无意再打扰她的生活,我怕我会困扰她。

我想了想,我既然是一个自私又虚伪的人,为什么还要顾及别人的感受?

对,我要把这几天的照片,还有想说的话,一股脑的都要告诉她。我不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我只是觉得这样做,我才能睡得踏实。

我把照片发了过去。

每张照片都有介绍。

比如:看,这是雪!

再比如:我去,今天山里老好看了。

再比如:我想你了。

我怔了一下,继续说:但我决定不再想你了。从一天的不联系,到慢慢忘记你。

我说:当我真的有一整天没再和你联系的时候,我会高兴到庆祝。我大概也会哭,但那叫喜极而泣。说真好,我已经忘记你了。

我说:我不想写书了,因为我连一句情话都编不出来。就当我没说过,就当我放了个屁。

我说:我好像小题大做了,但我要是不这么做,我就睡不着觉,真的睡不着。

我说:徐洋,宇宙的风光,从来都不只是你的身旁。

我说:徐洋,晚安。

9.

转过年来的夏天,我换了一座城市。

这座城市没有人听我说抽象的情话,每家酒吧的老板娘人美心善, 当我喝的不省人事的时候,都会主动叫人把我扔在大街上,和老鼠同居。我属虎,但天生鼠鼠人心态。

醒来之后,朋友跟我说,我骗了好几杯酒,还用瓶盖和老板娘求婚,哭着说嫁给我吧。

听到这里,我心态炸裂。振作之后,写了几章短篇小说,记录着我酒后的壮举,然后好多了。

无数人笑靥如花的点燃香烟,开始聊着嗜赌的前夫,没用的儿子,不要脸的小三,要命的闺蜜,骗钱的现任,偷情的姐夫,强势的婆家。

我不再难过了。

因为我不想再高尚了。

我回不到那年冬天,做不到等消息的那个人了。我拉黑了记忆,时光默许我前行,上帝目睹着我的堕落,酒杯承载不了我的罪恶。

我不想当好人了。

我现在真的做到了。

我在吧台看不知名字的美剧,把自己灌成**,然后倒在椅子底下,红的黄的黑的皮的应有尽有。

然后,我的电话响了。

我从桌子底下拿出手机,头昏脑胀的接了电话。这是一个陌生号码,我以为是接我回家的网约车司机。我不知道我刚才有没有叫车。

“你好啊…”我傻笑,随后继续说:“我酒还没喝完呢,你要不进来陪我喝一点。啊不对…你不能喝酒。开车不喝酒!操,瞧我这记性。要不你喝点无酒精的——”

“你是吴星宇吗?”

我一怔,随后说:“我是啊,你怎么知道?信用卡催款?妈的,老子没钱,滚,**!”

“有一张明信片,写着你的名字和电话。”

“明信片?我没写过啊。”

“你叫吴星宇对吧?”

“啊,对啊。”

“那就没错了,你在哪?这有个东西是给你的。”

电话那头是个男人的声音。

这让我有点不太高兴。

“东西?我不要东西…不是,你骂谁不是东西?你才不是东西呢,操!”

喝多的人会自己和自己骂起来,神奇吧。

最后隐约听到北京两个字,就再也没了记忆。手机不知去了哪里,昏睡再也不会醒。

10.

我醒来之后致力于找老鼠。

就好像一只猫,为了向主人邀功,就四处找老鼠叼给主人看。但是四周没有老鼠,我也不是猫。我跟那种猫唯一的区别,就都是讨好型人格。

仅此而已。

此时我在的地方,无比陌生。冷静几秒钟后,大概断定,昨晚的自己,并没有失态,也没有让老板娘反感的把我丢出去。于是我送了口气,起身之后,准备离开。

忽然眼前的门推开,一个戴着紫色帽子的男人,端着水杯走了进来。

我问:“你是谁?”

他说:“你昨晚一定要跟我回家,你忘了吗?”

我一阵恶寒。

他把水递到我的手上,随后说:“逗你玩的。你还记得昨晚我给你打的电话吗?”

电话…

我深吸一口气,说记得。

他又说:“然后你就又打给我,问我在哪,然后就来找我了。”

我哦了一下,说:“不好意思,喝大了,先走一步,有时间一起喝酒,哈哈哈。”

他问:“你在北京有家吗?”

我笑了:“当然没有。我现在人又不在北京。”

空气倏然沉默。

他用食指向地板指了指,说:“这里就是。”

我惊愕地睁开眼睛。

他又说:“我是徐洋的哥哥,经常听她提起你。我以为你在北京,所以昨晚收拾东西的时候,翻出一个小纸箱,这么大,应该都是给你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

我看的云里雾里,随后说:“哦,应该是她自己的。我没听说过她要送我什么,要不然你给她快递过去吧。”

“你还是看一下吧。”

我浑身难受,不知道昨晚到底喝了个什么玩意,胃里一抽一抽的,腰子那块也不舒服得很。我越来越难受,之后急忙起身,想要冲进厕所吐一阵。但是刚推开门,我就帅气的吐了一地。

我跪在地上疯狂的吐,感觉五脏六腑都拧巴了,之后擦擦嘴站了起来。

“对不住啊,实在是没找到厕所。”

大哥哥人挺好,只是磨了磨刀,没干别的。

之后我去厕所梳洗一阵,满脸歉意的进了屋子。

“我咋来的?”

“进北京之后是我接的你,之前是谁我就不知道了。一个女的,她戴着帽子,我看不清。”

我早就说过,老板娘人美心善。

“喝太多了。”我苦笑着说。

“先看看这个吧,这个应该是她给你的。”

我皱了皱眉,拿起她递来的明信片,沉默许久。这种买记事本赠的明信片,应该不是属于我的。但我记得那年的冬天,我烂醉的碰倒了一个女孩的一杯酒,为表歉意,我好像在她桌面上的明信片里,留下了我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对,我就是这么小题大做。况且那杯酒,我并没有赔给她。我喝多了就是这么神奇。

我说:“这个我记得,徐洋就是因为那杯碰洒的酒,所以才认识的。”

他说:“那是她第一次决定要喝酒。也正因为你碰洒了那杯酒,所以她才没有继续喝酒。她说你很有趣,赖在她旁边不走,一直给她讲故事。你还抱着她说,女孩子不要一个人出来喝酒,不然会被色狼揩油。”

我冷汗直冒。

因为我特么好像就是那个色狼。

而且我清醒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勇过。

他说:“她对我说,你是个好人。”

“大哥哥,咱们说话就说话,别随随便便发卡好不好。我不是啥好人,我也是看在你妹妹有几分姿色,所以想要和她聊聊人生——哦对,她什么时候走的?说实话,我们最近没怎么联系,因为她谈男朋友了。我怕我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所以没联系了。”

“她没谈男朋友。你要是说她朋友圈照片的那个,那个人是我。”

他说着,举起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没谈男朋友…”

“她上个月走的。”

我酒还没醒,晕乎乎的看着他的手,碎碎念着:“哦,也是,暑假了。那她这是去外地旅游还是准备转学?”

他摇了摇头。

“那是出国留学?”我问。

“也不是。”他说。

“那她去哪了?”我问。

“这些应该是给你的,所以打电话给了你。她不希望你太难过。”他把盒子递给了我。

“她去哪了?”我重复了一遍。

“她病得很重,已经离开了。”

嗡的一声,在我脑海中弥漫,像是手机静音时收到的微信消息,震碎内心。

11.

我来到了那家酒吧。

手里拿着那张明信片,放在吧台上,点了一杯酒。

“今天喝点啤酒吧。”

我对着老板说。

老板打了一小杯飞拳ipa让我尝,我一饮而尽,对他说:“太淡。”

老板又打了一小杯蓝帽,我喝完,喉咙的深处仿佛有一只雄狮,燥热的要咆哮。

“就这个吧。”

“喝多了今晚没人送你咯。”

老板打完一杯,放在我的面前。我笑着大口吞咽,双眸泛着疼痛。

他和我讲酒,我不懂酒,嗯啊答应。吧台的灯光有些昏暗,明信片上的字迹有些褪色。我皱着眉头,好不容易看到横线上面的文字。

吴星宇,你还欠我一杯酒呢!

念完第一行之后,我说:“一杯玛格丽特。”

我想了想,那天晚上打翻的,应该就是这一杯。

老板看着我没喝完的啤酒,说:“太快了点吧。”

“你调完我这就喝完了。”

我说完,又喝了一大口。

老板开始调酒。

我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看着明信片的第二行话。

你最近有没有情话写给我的。

那杯啤酒已经喝完三分之二,我苦涩的笑了一下,说没有。但是这里只有老板听得到。

我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想要写点什么。但是我不会写东西。于是我就写点最近发生的事情,我本来想把这些碎碎念发给徐洋的微信,但是我早就把她删了。

我是出了名的删删怪。

我就在备忘录写:徐洋,我在喝酒,我最近很难过。没有地方住,每天和老鼠同居。我没时间写东西,写了也没人看,没人看就不写。

写到这里的时候,内心的雄狮开始激昂起来,于是我将剩余三分之一的啤酒全都喝干。

老板很默契,一杯冰蓝色的玛格丽特放在了杯垫上。我忽然来了兴致,发了个朋友圈,日出咖啡,日落饮酒。

我喝了一口,和过去一样喝了一口。我爱玛格丽特,我希望我能娶玛格丽特。我喜欢口味重的女人,但是徐洋口味应该不重。然后我就闷了一大口,杯子上只有用冰堆叠的山,还有杯底的一小抹甘泉。

我继续在备忘录里写:徐洋,我其实很好。跟你说个好玩的,我喝多了调戏老板娘,拿瓶盖向她求婚,然后被四个男的架出酒吧,丢在大街上。

“老板,蓝帽再来一杯。”

“我真的不能送你回家。”

“没事,我死也不死这。”

我已经有点晕了。

然后我就用杯底的那一抹甘泉漱漱口,打算让自己清醒一点。

我继续在备忘录里写: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被人要了。所以我觉得当个混蛋挺好的,至少这样才能被嫌弃的名正言顺,对吧?

我嚼了嚼冰块。

我在备忘录里写:鸡尾酒和啤酒混着喝,倒是不一样的浪漫。啤酒像是雄狮,鸡尾酒则是蛇蝎美人。各有各的味道,都会掏空我的灵魂。

我点燃一支烟,随后继续写:我不开心,我很不开心。

又是一杯蓝帽放在桌子上,随后我放下手机,专心喝酒。老板刚要给我盛一小碟花生,忽然想起我不爱吃花生,随后说:“有馄饨,你吃吗?”

“吃!”

我喝了大半杯的啤酒。

明信片上的背面,写着两行小字。我聚精会神的看了一遍,终于看清了。

那是我之前发给她的两句情话,很抽象的那种。

“要一杯古典吧。上回那个姐姐在店里,她说没有。”

一碗馄饨放在我的面前,老板看着我快要见底的啤酒,说:“你年纪轻轻的,下的也太快了。酒就喝这么烈的…”

我将烟头捻进烟灰缸里,沉默不语。

那个晚上,不管我喝什么酒,抽什么烟,都觉得寡淡无味。

依照惯例,每从酒吧出去,我都用一杯血腥玛丽作为结尾。但是那天晚上我点了酒,没有喝。因为我喝不动了,不知道前前后后到底喝了多少杯鸡尾酒。

最后是两个朋友送我回的酒店,我紧紧攥着手里的明信片,哭的稀里哗啦的,见一个人骂一个人。

躺在床上,我大脑晕眩至极。快要吐的时候,我急忙拿走手里的明信片,然后在两张床中间的空地,酣畅淋漓的吐了一番。

梦里我一个人胡乱碎念,见到无数颗星星,四周漆黑,流星在我眼前稍纵即逝。

在这样真空的环境之中,我隐约听到了一个声音飘荡。是一个轻柔的女声。

最近有写情话给我吗?

我没有,因为写不出来。

那你现在还难过吗?

难过,难过的要死。他妈的,我再也不喝了。

喝酒会快乐吗?

没喝多的话很快乐,喝多了很**。我干过太多**事,太难受了。

我喜欢那句话,你知道是哪一句吗?

不知道啊,你说的太抽象了啊。

你看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你喜欢宇宙那句?

嗯,喜欢的。

那好,既然如此,我就写出来,只送给你。

徐洋,宇宙的尽头,是在你身旁。

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是啊。

(全文完)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