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烈走在前面，一路朝着神社的方向走去，一言不发。
君欢跟在他的身后，只觉得司烈似乎之前并没有这么沉默。
他忍不住想，也许向司烈解释一下比较好？随便找个比较靠谱的理由，糊弄一下？
可是解释就意味着欺骗，这种欺骗是他不喜欢的。
一个谎言要千万个谎言才能去弥补，如果从一开始的相识就是从欺骗开始，那么这样的相识，究竟是在骗他，还是在骗自己？
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识，只要不识，欺骗就不会带来伤害，只要不识，天涯大道各奔东西，谁与谁，都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两只蝴蝶，只是路人，永远也只是路人。
其实……根本也不能算是认识吧。
可总还是心存侥幸，倘若可以不成为敌人，那么多做一天的朋友也好。
除了吃喝与睡觉，偶尔也还是希望有人能来到自己身边，和自己说说话的……起码，这样才有还作为人的实感。
神社里挂着的狙击手已经被堵上了嘴巴，他只能发出些唔唔的声音。从他的身边路过，司烈没有多理会他，君欢看了他一眼，随后又连忙跟上了司烈的步伐，走进了神社的里屋。
点上蜡烛，司烈便坐下了身。此时夜色已深，已经到了该休息的时候。
君欢站在一边，看着司烈脱去了外套，一动没动。
“你怎么了？”司烈问道。
“没怎么呀。”君欢答道。
“该睡了。”司烈将围巾从脖子上取下，放在了地铺边的地上。
“哦……”君欢又道，“挂着的人要怎么办？一直挂着吗？”
“明日我将他带去见姐姐，也许能问出些别的线索。”司烈说着，“你不休息？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做。”
“我才睡醒，现在不困。”君欢答道。
“早些休息。”司烈说道。
“嗯。”
司烈的语气简直平淡过了头。
他应该注意到了没有？不多问几句吗？难道他还没有发现那些心脏去哪里了？没有怀疑吗？
“你没什么想说的了吗？”君欢问道。
“说什么？”司烈答道。
“……倒是没什么。”
司烈沉默了一下：“你这里有地方洗脚吗？”
君欢一愣，随后点了点头：“有啊。”
一边烧着的炉子一直有没有熄灭，旁边的水壶里的水还保持着滚烫的温度。
虽然神社没有电，神社后面的自来水却是通上了的，取水并不难。盆也是有的，木盆虽然破旧了点，但也并不漏水，用来洗脚倒是没问题。
君欢走到了炉子边上，取来了水壶。水壶颇有些重，他拿的有些吃力。
“我自己来。”司烈说着，从君欢手中接过了水壶。
脱去了外套的他，最里面的衣服是一件半截袖，露出了他那虽然不壮，却也肌肉线条强烈的胳膊。
这才是男人该有的样子吧？拎着这大的水壶手都不会抖的。真好啊。
热水倒入盆中，泛起了白烟。
“我去接些冷水。”看到那滚烫的水，君欢连忙说着，于是转身跑出了神社。半晌之后，他便用小桶拎着一桶水摇摇晃晃地走了回来。
方才拿盆的时候，司烈便注意到了这房间仅有这么一个木盆，也不知道君欢之前是做什么用的。而现在，他又看到君欢光是拎桶水回来，都要累的大汗淋漓，一时间沉默了一下，说道：“你要一起洗吗？”
“你洗吧。我不喜欢热水。”
“嗯。”
洗脚本身没什么好看的，司烈闭着眼睛，似乎很是享受热水带来的滚烫气息。在一边看着他的君欢，看着白烟，看着他的神情，心底暗暗还是不太能理解。
他是在装傻吗？这种时候洗脚是在消遣自己吗？还是想维持现在的关系吗？或者，是在试探自己的意图？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喜欢洗脚？洗脚也确实是很日常的事情……
现在的关系就好像一层纸，不管谁稍微用一下力，就立马会被捅破，捅破之后，即便是关系最远的朋友都不是了。可现在，这张纸到底还存不存在？
好想知道这张纸到底破了没有，可如果自己用手去碰，这张纸毫无疑问就会立马破碎。
罢了，不想成为敌人。
从一开始就不想和谁成为敌人，从注意到他们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想和他们成为敌人。
被发现了又怎么样，反正，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打算反抗，最严重的后果也不过是自己被他们杀死罢了？
不过，只要这层“纸”破了的事实，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去揭露，那么纸就依然存在。
“你的伤怎么样了？”司烈忽得又说道。
“……已经好了。”
“好了？”
“当然。”
司烈的目光移向了他的肚子。
“嗯。”君欢见他似乎不信，于是两手将裙子提起，圆润的肚腩显露在司烈的面前。明明是吃过了一颗枪子的肚子，此时看起来，比刚做出来的豆腐都要软嫩完整，甚至在烛光下还泛着稚嫩的光泽。
司烈看着那肚腩，表现出了一丝惊讶，不过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便擦干了脚，将盆中水倒入门外后，便钻入了地铺：“受伤了就多多休息。”
“嗯。”
话毕，司烈便钻入了被子之中，闭上了眼睛。
真的睡了？
周围安静得能听清司烈的呼吸声。
窗外的树叶婆娑，君欢看了看窗外，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夜晚是属于猫的时间，可是今天的狩猎已经结束了，也许，自己也该好好休息……？
不过，睡不着的。
他轻巧地走出了房间，随后又是轻轻一跃，坐在了房檐之上。
坐在这里，能放眼看到很远的地方。
很遥远的地方，是万户人家。头顶，是一轮明月。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自己该来的地方吧，会到这一步本来就是必然。猫神的选择……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哪有那么多奇迹，恶魔终归是恶魔。
“小猫咪很喜欢在这里看月亮吗？”他的身边，忽然响起了一声轻笑。
这一声声音很近，近到了几乎能感觉到呼吸。
那一瞬间，君欢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藏起来的尾巴与耳朵，在这一瞬间全都冒了出来，不仅冒了出来，所有的毛都炸裂成了触电的模样，整个身体腾空而起！
什么……什么时候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