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象仿佛消失了,那些癫狂的尸体不再试图重新爬起来,耳旁不再出现野兽的嘶鸣,空气中的血腥味也变淡了。寂静的洞穴除了水滴声只有青年粗重的喘息声。

“再来啊!继续啊!来一波砍一波,爷爷我不带怕的!”

“作为一个人类你能坚持多久呢?”黑暗中传来轻蔑的讥笑。

“呵呵,”青年也笑了,“不过是个棋子你又能坚持多久?在这得意些什么,告诉你,爷爷我超能打的。”

黑暗中的生物似乎陷入了沉默,良久才传来声音。“不愧是被深渊注视的人,作为一个普通人类,你知道的东西是否有点太多了。”

“哈哈哈哈咳咳咳,我只知道你们跟这个狗屁征服游戏会一起完蛋,最终的胜利一定会归属于地球和人类!”青年一边笑一边咳,他用手捂住嘴,喉咙里、鼻腔里满是血腥的气息。

青年的笑容是发自肺腑的,他知道这里就应该是自己的埋骨之地了。不过自己的死能改变故事的重要剧情节点,能让之后的一切往好的方向发展,为此他甘之如饴。

已经有太多人这么做过了,不是吗?在S市、在Z市、在无数先烈舍生忘死的瞬间,用自我牺牲换取群体更光明的未来。

前人曾照我,我照后来者。胸中块垒一时澄清。痛快痛快!

不过还是有点不甘心的,自己这个当大哥的这么勇,为小弟做了这么多事,小弟却一点都不知道,有点不公平吧,怎么说也得让这小子给自己立个佛像。他现在还在M市休整吧,真想看看那小子知道真相后难受的表情啊,会像小鬼样嚎啕大哭吗?

之后的舞台交给你了楚恒,你会遇到更可靠的伙伴,你会立下更大的功勋,你会成为世界的救主,你一定要给我打出he结局,才能不辜负我这么卖力。青年在心里默默的说。

青年坦然面对即将而来的死亡。

“我突然改变主意。”黑暗中的生物却突然阴恻恻地笑了,笑声在洞穴回荡。“或许你是个不错的胚基,我要将你脑子里的秘密给挖出来。”

无名的海岛,刮起了阵阵海风,寒风销骨,青年迎来了自己意料之外的结局。

几个月后魔姬翡兰络缇出现在T市的海岸之战上,这是地球防卫军坚守四年的钢铁防线。

然而这座曾经扛下第二次灾变海兽大军的巍峨雄城,被这个突然出现的魔姬轻而易举的攻陷了。

地球防卫军高层万分惊恐,乃至一时间手足无措。什么时候深渊对他们的部署这么熟悉了?难道是出了内鬼?

情况比内鬼更糟糕。

T市是职阶者第七分队的防区,游驹是第七分队队长,在地球防卫军的体系中,职阶者超然于军队,有战时指挥权,T市的防御体系和部署更是游驹一手操办的,这个体系多次抵御魔灾侵袭,他成功的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他虽然不是勇者,但在T市居民眼里他值得英雄的欢呼。

可悲的是对于翡兰络缇来说,这座城市在她眼里同样没有任何秘密。

她亲手攻破了自己打造了四年的防线,将T市化为一片炼狱,曾经欢呼她为英雄的市民在炼狱中哭嚎着,她却露出满足的笑容。她将名为心变之毒的瘟疫传播了出去,人人自危,人人猜忌,普通人参与的兵役体系被她彻底破坏,导致地球防卫军进入大猜忌时代。

而她将这一切作为战果,献给了她的新主人。深渊对新生的子女也不吝啬,赐下尊号灾祸之形。

灾祸之形,翡兰络缇,超A级深渊生物。

后来楚恒杀了魔王,翡兰络缇经常会进入一种恍惚的状态,那是施加在她身上的那些阴暗魔法逐渐松动,游驹的人格在恍惚间苏醒,罪孽的回忆像潮水一样紧逼着她,羞愧、痛恨、恶心、自责的情绪,仿佛是要把自己淹死在每个黯淡无月的夜晚。

她是想死,但她更想拖着其他三个魔姬一起死,只有真正结束第三次灾变,或许这能多多少少为自己犯下的罪孽赎过。

她重新在那个黑暗的洞窟里找回了当时被自己抛弃的职阶晶石,破碎的伙伴在黑暗之中仍然坚强地散发着辉光。

这是在指引她吧。自己抛弃了它,可它从来没有抛弃自己。

她自残性的断绝深渊之力和自己的联系,长期保持在“饥饿”状态,就是为了重新容纳秩序之力。

她要自己作为一个骑士死去,而不是一个堕落的怪物。

可为什么还是失败了呢……

现在的她连艾夏拉的衣角都没碰到,还被重新变回了她所憎恶的姿态。

泪水从游驹眼角滑落,她痛恨自己的无力。

额头突然传来温热的感觉,是艾夏拉把自己额头贴了过来。她捧着游驹的脸,用大拇指轻轻擦拭掉眼角的泪水,两人额头贴着额头,就像双胞胎姐妹一样。

“小翡怎么还哭了呢。”艾夏拉摩梭着游驹的额头喃喃道,她的言语如母亲般温暖。

“你杀了我吧。”游驹倔强地说着,她把头扭向一边,阻止了艾夏拉的摩梭举动,紧闭双眼像是认命了一样。

“你在说什么糊涂话呢。”艾夏拉强制把游驹的头转了回来,感受着如瀑的白发从她指尖溜过。“我们是家人,家人间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多么恶心啊,游驹浑身颤抖。深渊里还有家庭的概念?或许翡兰络缇知道,但她不是翡兰络缇,她有自我,她是游驹。

“魈。”艾夏拉轻声说道。天地又像书页一样翻开,黄沙漫天的场景迅速翻过,一栋古典的建筑的内部大厅跃然于眼前。

“你这是把翡兰络缇抓回来了啊。”

不同于艾夏拉的高昂女声响起,游驹下意识睁开眼看了过去,楼梯上站着一个穿着白色旗袍的金发美人,她踏着优雅的步伐走了过来,披着白色的狐裘飘带,就像在手肘间围绕着一层云朵。

魔姬克里斯汀娜,深渊尊号不洁之月。

“她自投罗网的。”艾夏拉调整了束缚角度,转倒为正。

“她怎么是这个眼神?”克里斯汀娜用手中折扇半掩着嘴,她那双同样是紫罗兰色的眸子充满了疑惑,还流露着无辜的色彩——如果游驹不是亲眼看到在几年前的遭遇战中,几名高阶职阶者被她生生吸干,或许真的会被她无辜的面容欺骗。

“病了,病得很重,谵妄现象非常明显。”艾夏拉手轻轻拂过游驹脸颊。她撇了克里斯汀娜一眼,“你怎么还在这?赛泽丝呢?”

“她先出发了,不过翡兰络缇这样子的话……”

“没关系,少了她我们还有个新的合伙人。”

“那个人类?”克里斯汀娜露出嫌弃的表情。

“现在不是小看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给我们带来了不少惊喜,不是吗?”艾夏拉轻轻笑道,“等主人复活,人类让我们失去的,我们再慢慢清算。”她慈爱地抚摸着游驹的脸颊。

“为什么要做徒劳无功的事。”游驹扭过头,艾夏拉的手让她头脑发热,思绪又开始浑浊起来,她强打精神说道。“魔王已经死了,大家都自由了,你们不必再为他卖命。”

“死亡曾在历史上发生过无数次,但这并不意味着终结。”艾夏拉拍了拍游驹的衣襟,理顺沾染上灰尘而皱皱巴巴的马甲。“倒是你怎么被一个胚基的记忆困住,那种渣滓样的东西在我们出生的时候就会被消化——你让我失望了,翡兰络缇。”

她紫罗兰色的瞳孔流露出冰冷的寒意,高高地扬起手扇了游驹一巴掌。

游驹被打得脑子一时嗡鸣。

“这不该是你说的话,翡兰络缇。我们会和主人在一起,这是永远的,已经注定好了的结局。”

然后艾夏拉把游驹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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