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清脆的笑声如挂在长廊上的风铃,风一吹过,交织出欢快的乐曲。

有这么一瞬间,白墨觉得面前的白裙女孩就是活生生的人类。

如果鬼怪都是这样,那也没什么好可怕的。

“唐果……糖果,不错的名字,”很符合她的甜美笑容,就像是真吃下了颗甜蜜的水果糖,有酸甜在嘴里迸发。

“要吃糖么,可以请你。”

白墨伸手去拿柜台上小盒里的棒棒糖,那是用来找零的便宜糖果,小时候经常和妹妹抢,长大后才发现这东西的味道也就那样。

“不用哦,唐果不能吃糖。”

他递出去的手微微一顿,转过头来看向座位上的白衣女孩,不能吃,是什么意思。

“像我这样的鬼都碰不到东西,糖果也不例外。”似乎是猜到他心中的疑惑,唐果再次解释到。

她从圆凳上浮起,带着飘动的裙子,调皮的从柜台中穿过,只留下个脑袋放在桌面直愣愣的望向白墨。

“看,就像这样。”一只小手拍向糖果盒,毫无意外的穿透了桌面。

“唐果叫唐果是自己给自己取得啦,白墨哥哥是第一个夸咱名字好听的人哦。”

看着柜台上独留的一颗脑袋他有些嘴角抽动,鬼怪能穿透物体不假,但他的视线不能。

这样子以他的时角来看,就是面前摆着一颗会说话会动会朝他笑的头颅——怪诞又荒唐的画面。

短时间经历的太多,心态大条的足以免疫部分惊悚了。

“唐果你多少岁了?”

据说灵魂会保持在他死亡前的一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8岁。”

8岁没玩过转凳子么?不太像,这个年纪他与白曦正是好玩的阶段,什么都想去试试。

“或者我该换个说法,死亡时的年纪是多久,当然,如果不好回答也可以不说。”

“0岁。”

0岁,这是个什么说法。

他默默扶额,思考自己是不是描述的不够准确。

“笨,当然是一出生就死啦,到现在8年,可不就是8岁么。”

唐果似乎在回忆,嘴唇抿着食指,身体上飘,坐在柜台的桌面上,两只小脚有规律的晃悠着,像是坐在桥头戏水的小姑娘。

“我想想,好像是在臭水沟,然后是丢到黑色塑料袋里,扔进垃圾箱,再后来……周围很冷,很冷,慢慢得感觉不到自己,然后身体飘出去,看到了除黑色以外的东西。

“嗯,就这样,当时还太小了嘛,记不得多少事。

“不是说听我的故事嘛,这就是开始,唐果的出生。”

只来得及看一眼世界,生与死就永远相隔。

虚弱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就像是正常的婴儿一样,一开始,根本就不能行动,每天睁开眼睛观察学生的活动就是唯一的乐趣。

慢慢的,她学会了爬,就像是生物的本能一样,多了移动的能力。

每天能做的事又多了一项,跟着学生们去上课。

虽然很难听懂,但这就是她识字的过程。

唐果还以为自己与他人交流没有回应是因为对方听不懂她说的话,于是拼命的学习字词与发声。

直到后来对着一个戴耳机的同学在耳边嘀咕听来的八卦,后者完全没有反应她才明白人们听不到她的声音。

看不到也摸不着。

这之后学会了走,像是人一样的直立行走。

也从一位女学生给父母打电话的过程中理解了‘爸爸,妈妈’的含义。

她记起了自己妈妈的名字,唐花姚。

在一片黑暗中经常听到的发音,确实是母亲的名字,至于父亲,这时还不知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名字,她的妈妈姓唐,那就叫唐果吧,她这样想。

人们都很喜欢糖果,吃糖时发自内心的幸福很耀眼很好看,她很喜欢。

积极的情绪是很好的食粮,消极的精神很难吃,就像是讨厌烟味的人身边有人抽烟时露出的嫌弃。

说道此,唐果那精致的五官皱作一团,就像是吃到柠檬这样的酸东西,看的出她真的很讨厌负面的情绪。

引得白墨在这沉重的故事中不觉得笑了笑。

“对,就是这样,我自己的故事我都没有沮丧,白墨哥哥你心情低落个什么劲。”

因为人是会共情的,他想了想,没说出口,女孩和人一样,也和人不一样,她一直在学习,模仿。

但这始终不是自己的体会,就像是喜怒哀乐,字面意义表示情绪,但不自己去感悟,总是会陷入他人的观点之中。

不过,对于情绪上,可能她的理解更透彻,白墨不是鬼怪,怎么知道鬼怪的感受呢。

以情绪为食,不知道情绪会不会有味道,酸甜苦辣咸,不然的话,名叫唐果的女孩却不知糖果的味道也太可悲了些。

“然后嘛,我在这里生活了八年了,八年时间,第一次遇到能看到我,听到我说话,甚至还能碰到我的人!”

飘忽的影子冲进他的怀里,冰冷的皮肤相互接触,似乎有夜晚的冷风吹过他的怀抱。

砰,重心不稳的白墨被带着倒在地上,滑轮的椅子就这点不好,太容易倒了。

他揉着眉心,能接触所以会带来力道,这什么鬼物理规律。

还好,后面的烟酒柜没有东西掉下来,不然又得收拾好久。

“白墨哥哥,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黑色的发丝垂落在他的胸口,扬起的小脑袋上一双微红的眸子颤颤巍巍,水滴大小的泪珠像是融化开的冰凌。

一点一滴,带着寒气,滴落在心口,闯入他的心房。

鬼还会哭么,这可怎么办,他可没有哄小女孩的能力。

虽然白墨有妹妹,但一般是妹妹来安慰他——那家伙一点都没有身为女孩子的自觉。

人人都有难以释怀的心事,他懊恼与不存在的记忆,唐果恐惧于只有一个人的孤独。

身在孤独里的人不懂孤独的含义?不,应该说那就是孤独本身。

小女孩初见他时的‘兴奋’,那有些生疏的语言在之后逐渐流利,说是故事却更像是问答般的讨好,一切一切的小细节都在说明。

她很在乎,在乎这唯一可以交流的对象。

人与人相互救赎不是么,虽然他的对象是一只鬼,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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