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特也不耽误时间，拉着卡特丽娜就往楼上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脸迷茫的卡特丽娜被拽上楼。
楼顶不明的发热源还在一阵一阵地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带着噼啪作响的声音。
布莱特举起牧杖，拨开浓重的烟尘，烟雾散去之后，顶楼破烂的观星室残骸表明爆炸的源头正是此处。
正巧下着雨，布莱特没有过于接近，细雨凝成的水珠化作涓涓细流出现在他手中，随后在空中流淌向被黑烟笼罩着的观星室所处的塔顶。
清脆窸窣的声音过后，观星室残骸还在迸发的火星子也被盖灭了，仅仅留下透着风的天台和一地化作焦炭的器械。
布莱特随便检查了一下，然后自顾自地摇摇头，观测侵蚀区域的器械都已经不能用了。
“那个爆炸……”卡特丽娜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
布莱特看向她。
“那个爆炸是赛莉丝的法器能力。”卡特丽娜轻轻地说道，她的脚尖踩在地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布莱特在看到塔顶情况的时候，也已经想到这点了。
这个爆炸和先前在荆棘幽谷发生的爆炸，魔素运作的情况完全一致。
“她出现在了格洛丽？”布莱特反问。
“虽然我不记得还在组织里的时候她对我的态度，但是凭我现在的记忆推测……”卡特丽娜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她回忆得有些吃力，“她应该不喜欢我，或者说，她憎恶我。”
布莱特没有出口打断，意示卡特丽娜说下去。
“她和衔尾蛇的另一个人来找我的时候，我们其实发生了矛盾。据她所说，邀请我加入组织是他们头目的意思，可是她对我不屑一顾。”
什么目的需要卡特丽娜加入组织？
布莱特回想起那段影像里的对话。
“有趣，你们想侵蚀整片大陆？”
如果在侵蚀大陆的过程中，邀请一位强力的黑魔法师辅助他们，不失为一种方法。
“你还记得什么吗？”
听到布莱特接下去的询问，卡特丽娜的神情变得很低落。
“其实……记得不是很清楚了，那段时间黑魔素正在影响我的精神，很多东西我都已经回想不起来了……”卡特丽娜摇了摇头，“包括我的老师。”
她垂下眼睛，带着自责的表情，她的手指颤抖着，激动地拽住布莱特的袖子。
“布莱特先生，您得相信我，我不是有意要隐瞒您一些事情，我只是真的想不起来！我没有要害人，我也不知道……我……”
不知为何卡特丽娜的语气有些哽咽。
她感觉自己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哭。
我哪有资格哭啊，这一切不都是我弄出来的吗……
一个罪人，忘记了她的罪孽，难道她就是干净的吗？
“我……我不能……我不想……我得回想起来……”
卡特丽娜拽着布莱特袖子的手逐渐收紧，随之地面上晕染开了几片深色的圆点。
自责感包裹的痛苦像是一颗被剥开糖纸的变质糖果，在她心底留下了令人作呕的味道。
“呜……我……”她想伸手去擦眼睛，可是她的双手不受控制似地抓着布莱特，好像抱着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如果不受黑魔素的影响，十六岁的卡特丽娜应该像现在一样，天真，善良，会为了自己的错误而自责。
算了，至少在她想起来之前……
布莱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欸？”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但是看不清布莱特的神色，泪水早已蓄满了她的眼眶。
“没事了，我没有怪你。”布莱特轻声说道。
她抓着布莱特袖子的手微微松开，然后再次紧紧地抓住。
就像她许多年前，抓住老师的手寻求拯救那样。
不过既然卡特丽娜想不起来，布莱特觉得也没有继续调查的必要，这片区域已经被爆炸毁得一干二净了。
得先向神殿那边批几个维修工匠来，然后再给这儿的牧师协会强调一下观星塔的重要性……布莱特在心底打着算盘，出塔之后便瞥见站在原地有些局促不安的小牧师。
“我要见你们协会的会长。”
现在这个情况已经不是简单地修一下观星塔，多调几个牧师能解决的了。
“他昨天刚回来，我带您去见他。”小牧师回答道。
“还要再麻烦你一下了，以及通知协会的其他人，这座塔在神殿调人来处理之前不能进入。”
牧师点点头，为布莱特带路。
回协会的一路上都是向观星塔张望的好奇民众，布莱特早就觉得光依赖协会是靠不住的，他先前就在塔顶又加了几层隔离壁障，防止有普通人作死又闯进去。
卡特丽娜安安静静地拉着他，只是拉的不是袖子，是他的手指。
她小步跟着布莱特的动作让他想起小的时候喂养的一只小白猫，那只猫也是这样，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
不过布莱特没有心情想这些了，他在牧师的带领下回到了协会，在他与卡特丽娜踏进协会大门的一瞬间，一个穿着基础牧师制服的白发男人与布莱特擦肩而过。
他开着通讯器，正在和什么人说话。
“我知道了，已经解决了……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简单的几句话并没有引起布莱特的注意。
倒是跟在布莱特身后的卡特丽娜微微抬头，与那个男人的眼神在那瞬间相交，一双浅蓝色的眼睛快速撇开来。
卡特丽娜皱起眉，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
那男人的目光没有一瞬的停留，他掠过卡特丽娜，径自往前走去。
在那男人走出协会的一瞬间，布莱特突然止住脚步。
“怎么了？”察觉到布莱特停下的牧师询问道。
布莱特回头，身后早已没有那个男人的影子。
“刚刚那位，你认识吗？”
“先生，我只是个偶尔负责处理杂事的小牧师，不可能认识整个协会的人。”小牧师回答道。
“……抱歉。”布莱特觉得他多少有些为难这个牧师了，老老实实地道了歉。
他的手指微动，感知了一把空气中浮动的魔素。
不，可能是我想多了……没有任何异常。
布莱特思考着，跟着那牧师敲响协会会长办公室的门。
没有动静，牧师皱眉，又敲了敲门。
依旧安静，空气寂静得好像要凝滞了。
“奇怪，会长明明……”牧师拿出通讯器，似乎还想给会长发个讯息。
“不用了。”布莱特踹开了房门，在牧师错愕的表情下径自走进办公室。
办公室的窗户锁得很好，空气中没有奇怪的味道，独属于牧师协会特有的纯净白魔素房间里发着莹莹幽光。
布莱特环视了一遍房间，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办公桌。
一具没有任何魔素反应的尸体安静的趴在办公桌上，已经死去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