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是拼尽全力了！
至少，至少将整个茶道仪式都顺利完成......海谷眉头微皱，不经意间一抹淡淡的雾灰色在瞳孔中绽放开来。
已经将全部精力都赌上，甚至无意间将魔眼都开启了。
只为不放过眼前的任何一个细节，只为让手法能够更加精确迅捷！
此刻的他就像一辆仅剩半格油却将车把手往死里拧的摩托车，正朝着末日下的夕阳拼命飞驰在消亡的道路上。
千鹤净子似乎察觉到了对面的状况有些异样，垂下的眼眸稍稍抬起。
“嗯？”
前排的织部良三有些奇怪地皱起了眉头。
很快，许多茶道流派中的家老们也有了新的发现，他们也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咦”了一声。
三三两两地对视一眼后，他们确信没有看错。
千鹤家嫡女的点茶速度似乎有些放慢了？！
虽然动作依旧是那么利落柔美，清雅端方，但在这些老辣的人眼中，仍察觉到了里面的变化。
顺着这种思考推敲感，他们同时也开始细致观察起海谷潮见。
快，真够快的......这些家老们同时在心中惊叹道。
而且他的手法似乎比先前要协调了不少，不再有僵硬的感觉。
又快又狠，又准又稳；
简直是要奋起直追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双方的手法风格突然都变换了？
刚想再琢磨琢磨的这些家老们突然间都放下了心中这个疑问，而是立马将身边最寄予厚望的那个门内后辈拉到身边，对其命令道：
“你给我仔细好好看着！”
“这两个人就是日本茶道未来的希望！”
“你必须从这场对局里学到点东西！”
“这会让你受益匪浅！”
诸如此类的话，由这些家老们口中吐出。
事到如今，也没有人觉得有一丝不对的地方......
茶室内的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暮春尝青茶会上，正上演着一场未来必将主导日本茶道界的两个年轻人之间的对局。
而他们正有幸见证这一刻的诞生。
“按照这样的势头，这人说不定真的会赢......”小堀智人站在家老的边上，望着场内的情况喃喃道，“真的有人能赢这个女人吗......？”
“你就这样自甘堕落么？”身旁的远洲流家老冷哼一声，“茶道的路还远，你将来还能赢下更多......”
“不，做不到的。”他打断长辈的训话道，“就算以后能赢再多人，我也赢不了这个千鹤净子。”
“哼，自甘堕落。”
“不，这不是自甘堕落......”小堀智人仍一脸认真地望着场内，“是直觉。五年前第一次跟她交手的时候我就知道，这辈子我都赢不了她。”
旁观之人都抱着各式各样的心情在看比试。
而身处比试中的人则没有多余的情绪。
海谷已经用尽全部力气，只感觉头脑太阳穴处一阵一阵的晕潮涌上来。
可眼下，还差最后两道步骤。
还有最后一分钟......
可以的，绝对能赶上的！
海谷死死地垂眼盯着茶盘上的一切，使出的手法已经达到了巅峰状态。
接下来只需要把汤瓶拿来，冲茶然后捧碗，叩茶再接茶就够了！
想及于此，不禁让人感到大喜过望。
海谷捧起汤瓶，冲茶的同时下意识地抬眼瞟了一下对面。
一直在发抖着的手瞬间僵硬了。
那对冷艳的眸子也正注视着自己，黑袍外露出的白皙手腕上也正举持着汤瓶。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包裹着雾灰色的瞳孔深处，倒映着千鹤净子的上半身。
以及一个微不可见的闪烁小点。
一颗星星。
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有......？
为什么偏偏她也是......
不可能，不可能的......
这是不可能被攻略的对象，魔眼一定是搞错了什么......
它一定是搞错了，一定的......
肯定是精神消耗太大了，一下子出BUG了。
一定是......
可、
恶、
啊！！！！！！
怀着悲愤的心，海谷将汤瓶中的水添开最后一抹绿色。
与此同时，自他的脊背处一个半透明的灵体迅速抽出，随后晃晃悠悠地飞向天花板，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不知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烈心理冲击；
抑或是因为呆滞所花费的秒数过多；
最终，茶圣的残魂提前了二十秒离去。
海谷只觉肩膀率先一沉，接着沉感自躯干向下传递到身体的四面八方。
很快，一股轻盈感自心脏喷薄而出，接着便是一阵新的艰涩疲惫感直达身体的每个角落。
看来，只能到这了......
海谷静静地将汤瓶放于桌边，一脸释然地再次看向桌对面的人儿。
千鹤净子将汤瓶收起后，什么都没做。
她静静地注视着海谷，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一如先前海谷等待着那名庸轩家的孩童般；
海谷嘴角勾起一丝苦笑，凭借着先前十几场下来的记忆，用颤抖的双手努力拼凑着完成端茶的最后轨迹。
所幸的是，这动作倒不复杂，仅仅只是持碗底奉碗沿，抬至指定角度。
强忍着那股剧烈的眩晕感，所幸的是没有任何头痛。
否则恐怕一秒都支撑不住了。
就这样，海谷最终还是端起了碗。
与此同时，千鹤净子也轻轻地将茶碗奉起。
“这样一来，就结束了。”织部良三坐在席位上喃喃道，“真是不可多得的精彩......”
他现在只对一件事情生气——那就是今天没有人扛着摄影机来。
这是前排席位上诸多人的看法。
至于后排席位上——
“难以置信......明明只是年轻人之间的对局。”川崎理惠满眼中写着惊讶，“给人的感觉就像字号茶堂里面的大师茶人一样。”
“我也这么感觉。”
香子望向场内，眼中深深地倒映着靛青袖袍的身影。
“简直是奇迹......”
“被迷住了？”
“啊？不、不是这种说法的，只是......”
“骗人，香子酱的眼睛都已经被俘获了。”理惠偷笑着，“完全是深陷进去了吧。”
“没有的事......”香子脸红道，“请换个说法吧，川崎小姐......”
“又叫生分的称呼了，不是说直接叫名字就可以吗？”
“抱歉、一时忘记了......”
“明明看着是端庄的美人姐姐模样，但是聊起天来却很容易害羞呢。”理惠看着香子，表示很服气地叹了口气，“这样跟男人相处可容易吃亏哦。”
“好啦，不要再这样说了！”香子凑过去，轻轻扯了扯她的和服裙角，“你就饶了我吧，理惠酱，我们好好看完最后一段......”
“真没办法呢。”理惠笑着说。
两人重新将注意力投放到场内。
已经到了叩碗的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