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只菲莉娅汗如雨下,就连大圣女的额头都开始冒出细密的冷汗。奇迹本就需要消耗施术者庞大的魔力,而治愈这种近乎濒死的重伤,对她的损耗尤为剧烈。
治愈之光消散,大圣女轻声呼唤门外等候的侍从。她们迅速进入房间将拉帘揭开,同时为大圣女擦拭她的汗珠。
“卿感觉如何?”
在她们的搀扶下,大圣女缓缓地坐到床旁的一把椅子上。
“实在是万分荣幸……呃!”
见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菲莉娅想要从床上起身行礼谢恩。但她刚一活动身体,之前那种仿佛千刀万剐般的疼痛就又压皱了她的眉头。
“不可擅动。我的奇迹并非逆转时间让身体复原,而是于枯死的树木之中生出新芽。在它们完全成长之前,卿就在这个房间中好好休息吧。”
“感谢殿下的好意……但属下身负重任,断不能在此虚度光阴——”
“圣树吩咐卿去做的事情,我和教皇冕下大致上都清楚。只是我们错估了情况的危险程度,这才令卿险些丧命。这是我们的过错哪。”
“……没能战胜来犯之敌,是骑士的失职。”
在剧烈的幻痛之下,菲莉娅只得乖乖地躺回床上。正如大圣女所言,她的伤口虽然愈合,但那些长好的新肉却如孩童一般娇嫩。若是承受过于剧烈的活动,恐怕马上又会崩裂开来。
“并非一定要战胜敌人才算尽到骑士的职责。面对无法战胜的强敌,卿未有退缩,正面迎击,已然恪守了骑士的诺言。再者,卿并不是一无所获,对吗?”
大圣女的提醒让菲莉娅骤然想起了那从魔公手中夺来的半沓羊皮纸。在从修道院出发之前,她把它们紧紧地揣在了怀里。
“是。这是属下在特蕾西娅殿下房间中找到的东西,魔公潜入她过去所住的那座修道院,应该就是为了这些文件。只是属下无能,最后只能从他手上抢得文件的一部分。”
从怀中摸出沾血的羊皮纸,菲莉娅将它们递给了侍从。
“让卿负累了。”
大圣女接过文件,开始阅读起来。在阅读的过程中,她的面容逐渐由平静转为凝重,最后甚至变得惊惶起来:
“不可能。怎么会有这种事……那孩子的奇迹……”
“殿下……?”
大圣女的表情让菲莉娅吓了一跳,连带着房间中的两位侍女也面露忧色。在她们的记忆里,这位相当于教国象征的圣者素来平和稳重,这世上究竟能有什么事能让她如此大失分寸?
“……卿,卿且于此处休憩。我需要去面见教皇冕下。”
全然不顾自己在施放奇迹之后的虚弱,大圣女起身离开房间。面对两位侍从担心的询问,她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无大碍。就在她即将踏出房门时,躺在床上的菲莉娅出声喊道:
“殿下留步!”
大圣女回过头来。此刻的她已然镇静了不少,但从她紧皱的眉头中,菲莉娅可以窥得事态已经升级到了另一个层面。
“恕属下僭越……可否告知属下那些文件究竟是什么内容?”
她知道自己可能不会得到答案,但对于自己赌上性命带回来的情报,她还是产生了一丝好奇。
“……卿所带回来的,是特蕾西娅那孩子在修道院生活时候的笔记。若卿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向宫殿中的侍从提出。”
大圣女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只能透露这么多。而后她便急匆匆地离开,只留下了两位侍从照顾菲莉娅。
“两位姐妹……你们能送那孩子去休息吗?”
菲莉娅默然地望着房间有着美丽雕饰的天花板,向着侍从们如此请求。在她们将优娜带去其他地方之后,这个华丽的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再次试着从床上坐起来,但只要一活动肌肉,全身上下那蚀骨刮肉般的痛楚便强迫她放弃动作。
“唉……”
她无力地发出叹息,而后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自己究竟还要这样在床上躺多久呢?如果这种幻痛一直持续,那么重返战场,履行骑士使命的日子就变得遥遥无期。过往在战场上虽然也受过大大小小的伤,在痊愈后虽然稍有隐痛,但像现在这样痛到全身上下都没法动弹的,却还是头一遭。
对于她而言,再没有比这更为沉重的打击了。
…
……
………
“圣树殿下的来信说,她已登上前往南域群岛的船。其间一切安好。”
大教堂的圣坛之上,教皇正在聆听信使的汇报。
“她已经出发有些时日了。应该已经快到了吧。南部教区那边的调查进展如何?”
“尊敬的冕下,姆克威尔肃正骑士团传书回应,率领他们的菲莉娅卿于昨日失踪了。”
“失踪?这是怎么回事?”
“具体的情况尚不明晰。据他们的汇报称,她于昨日上午跟随一位修女前往圣山之后,便失去了踪迹。而当他们前往圣山搜寻她的下落时,发现守卫圣山的尤里西斯阁下也不见踪影。”
“两个圣星骑士在圣山里失踪……这还真是奇了。马上派人去找出他们的下落!”
“遵命。”
听到教皇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愠怒,信使不敢怠慢,连忙退下。此刻在教皇的身边,只剩下第三圣星——圣弗朗西斯一位圣者。
“方才埃文卿传来回报,说大圣女殿下也有要事要处理,今日无法前来……冕下,您还好吗?”
见教皇轻轻地咳嗽着,弗朗西斯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身躯。
“咳咳……无妨。我们继续议事。”
他挥手示意骑士放行下一个请愿者或是信使。但就在这时,一阵骚动却从队伍的末端传来。人群自发地让开一条道路,从道路远端匆匆赶来的,正是大圣女本人。一位红色披风的圣星骑士随同在她的身后,两人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赶至教皇身前。
“……尤里西斯。卿为何离开应当守卫的圣山?还有大圣女殿下,如此慌张究竟所为何事?”
教皇皱着眉头看向二人。
“恕我无礼,冕下。详情就由大圣女殿下告知您吧。”
煌炎骑士尤里西斯单膝下跪行礼,而一旁的大圣女则将一张浸血的羊皮纸交给教皇。
“‘命定之日来临前夕……这些信将由一位漆黑的魔族取走’……这是什么?”
除去这行字之外,被撕成两截的纸上其余的墨迹都已被血液浸湿,看不清楚。
“这是在特蕾西娅那孩子的房间中找到的……看字迹,应该是她亲笔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