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说现在变成这种状态恰巧是他所设想的一部分，他那一夜盘算好的计划已经开始实施，时间拖得越久，对于里昂来说反而情况越好。

他唯一要盯紧的就是面前的这个不安定因素。

维克。

为什么说落日隘口是里昂都感到棘手的地方，那是因为在圣教与魔族战争前，这里曾经有过短暂的和平。

这里的河流两岸魔族和人类隔河相望，安居乐业。虽然互相并不接触，但也没有发生过冲突。直到战争来临，魔族用魔法移山填海，堵住上游。人类才开始憎恨那些魔族，并把他们称为邪魔。

维克是在魔族村庄诞生的孩子，按照他给里昂的回答，那就是全部的真相了。

“有个邪魔勾结人类，引来了许多士兵。当地的卓尔看见被洗劫而过的村庄，于是开始抓捕受伤的村民作为奴隶。”

他的经历放在人类身上也没什么问题，所以伊斯并没有听出异常。

维克的养父母就是这样死去的，而维克在逃难的途中则是偶然遇到了一匹黑色的马驹，便利用魔族的蛊惑能力乘坐上了这匹黑马。

巧合的是，那匹马是普姆多走失的战马，脚力惊人，居然把所有的卓尔都摔在了马下，带着维克一路奔逃。

后面自然就是维克被护卫截下，也引来了马匹的主人，普姆多。

事情一环扣着一环，就连里昂也不得不感慨命运的跌宕起伏。

不过，他自己成为邪魔反派这件事情之后对巧合已经渐渐习惯了，他已经不再感到惊奇了。

维克现在才彻底明白了什么叫作生而平等。

邪魔的背叛，人类的屠杀，卓尔的劫掠，他的确是学会了平等的对待每一个生物。

只不过是平等的憎恨着每一个人罢了。

......

“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提及他的父母了。他一定很伤心吧。”

伊斯坐在马车的前面的锅炉房，听着里昂和维克的对话，看着道路不断地前行。

里昂和维克聊完了后续的计划，却突然发现他的便携电报不见了。轻轻抚摸了一下桌案上的粉尘，里昂却发现伊斯还动过他的化妆品。

危！

电报是昨晚被伊斯取走的吧，里昂记得他当时检查圣子身体的时候，书籍伪装的电报还在。

圣子昨晚到现在看起来一切如初，完全没有起疑心，这说明暂时还没有发现书籍背后的秘密。但他一旦发现书页有打不开的夹层，就会产生疑问了。

里昂必须要在他发现之前，阻止他！

伊斯在驾驶处给马车更换魔矿燃料的时候，里昂悄悄地走到了他的身后。

“伊斯，接下来我们要去的地方会有些陡峭，你确定要保持这么快的速度吗？”

里昂关上了车厢处连接的小门，和伊斯挤在锅炉房里。

接近落日隘口的丘陵地段颇多，马车摇晃得更加剧烈了。伊斯一个不留神，手里的推车一颠，就抖落了一些魔矿。

圣子蹲下身来，准备捡起洒落的魔矿，而他这个行为也让里昂察觉到了书籍的位置。

伊斯的上衣内衬夹着一本书。

正常人捡起掉落的东西都是弯腰曲背，但是伊斯选择蹲下来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胸前放有硬物，无法弯腰才不得不蹲下身体。

里昂看着伊斯一颗颗地把矿石捡起，思考应该如何把电报拿回来。

“是里昂先生啊。这里挺脏的，你在车厢里等着就好了，我会把车速降下来的......”

找不到机会，伊斯如果调整好了锅炉，只要压低阀门的速度，里昂就想不到什么能够分散伊斯注意力的事情了。

目前为止能够使用魔矿作为动力来源的马车除了里昂这辆，就是伊斯弄丢掉的那一辆了。护卫队使用的都还是相对古早的马匹动力运输。

但既然是可操作的魔法马车，那也存在着与魔法相似的弊端，那就是不稳定性。里昂自然也能够利用这个特性，制造出一些小小的意外。

“我偶尔也想要稍微工作一下，如果一直依赖别人，感觉自己还挺没用的，哈哈。”里昂一边笑着，一边将伊斯推车里的矿铲出，加进了锅炉里。

那最后的一颗魔矿他用手指轻微地抚摸过，注入了少量的不稳定元素，力度不至于造成爆炸，但是也会让马车剧烈的颠簸起来。

玩的就是心跳。

里昂计划加温锅炉，在这里拖着伊斯聊天。先热到伊斯敞开外套的拉链。等锅炉颠簸，伊斯摔倒在地的时候，里昂再巧合地看见他摔出去的书籍......

当然他肯定不会让伊斯摔倒，最好是在接住他的时候顺便触碰到那本属于他的书籍，就能够夺回电报了。

计划非常的完美，但是里昂刚准备把魔矿丢进去，就听见伊斯惊恐的尖叫。

“里昂先生，不要啊！”

圣子顾不上地上散落的矿石，突然站起身来朝着里昂跑来。

时间仿佛变成了慢动作一般，伊斯一步一顿地朝着里昂扑了过来，伸出双手试图抓住里昂的衣袖。里昂冷漠的面孔多了一抹慌乱，手中倾倒下的矿石一点点地落下，逐渐没入赤红色的火焰之中，消熔、飞舞、最后成为火焰中舞蹈的精灵......

这一幕像是爵士乐曲下的古早动漫，当里昂从那种慢速的世界里回归的时候，伊斯已经抓住了他的袖口，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非常抱......”

伊斯的话还没有说完，里昂突然感受到一股剧烈的强风升起，他眼底的火光骤然升腾如同咆哮着向天空翱翔的巨龙。

这种力量的爆发来得猝不及防，看着伊斯歉意的表情，再回想起伊斯刚才的对话，里昂似乎猜测到发生了什么。

【你确定要保持这么快的速度吗？】

【我会把车速降下来的。】

这里多丘陵地段，行车困难，速度会变慢。伊斯显然对魔矿行车不够了解，因为护卫成员安排搜查，只留下伊斯自己驾车就出现了问题。

他加入了过量的魔矿石，而里昂丢进去的不稳定元素成了诱发车辆爆炸的催化剂。里昂看着火光不断地壮大，他的恐惧也到达了顶峰。

“用硬物堵住通风口，快点！”

一旦锅炉爆炸，风箱里射出的金属碎片会把里昂和伊斯打成筛子。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伊斯从胸口里取出来了什么......

当里昂看清楚那个物件的模样时，他险些昏厥过去。

他的电报，挡住了通风口。随后伊斯拽起他的衣领，把他推倒在地。

......

“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一股气浪将里昂和伊斯掀飞了出去。被压在伊斯身下的里昂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我的电报箱，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