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的胜利没有再带来久久不息的鼓掌声。

反倒是满座皆惊的寂静——

后方的席位上,香子早已控制不住地捂住了嘴。

“这样也赢下来了吗......?”

一旁的川崎理惠同样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投向场内。

哪怕是先前的稍有落后,在众人眼中同样可以解释为先后车轮战的导致的注意力分散或体力不支。

而即使是因为这样被小堀智人“侥幸”领先后,命运女神的天秤同样倾斜在了这个名为海谷潮见的男人的身上,最终有惊无险地夺取了胜利......

至少在在场的大多数人看来,情形就是这样的。

实力绝佳的情况下还能有极强的运气并存。

这人......

这个海谷潮见......

从籍籍无名到横空出世再到连败当前主流几大流派的「最强年轻」。

甚至还是车轮战,简直堪比华夏的某个拳法宗师曾经说过的一句格言——

我要打十个!

而很快,这颗「新星」也准备践行这句格言。

目睹着小堀智人从对面离座后,海谷终于吐出了这几场比试以来胸中的那口闷气。

接着,他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屋内剩下的其余茶道流派之众。

“还有多少家流派,都上来吧。”

海谷无心再听任何人的吹捧赞誉,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这句话。

一方面,主要是为了将香子落在这间茶室内的面子通通夺回来。

另一方面......是真的没多少时间了。

千利休的残魂只剩最后一个小时就要消散......海谷一直暗中掐算着时间。

既然最棘手的远洲、织部流已经都被搞定。

剩下的是什么?

剩下的就是冢中枯骨,插标卖首尔!

属于是全部上来排队枪毙的性质。

果不其然,这群茶道流派们登时丢出一团杀人般的目光聚集在海谷身上。

最前排的织部良三似乎早预见了这样的情况,摇头笑了笑,开始闭目养神。

剩下的场面过于凶残,不看也罢。

反观那群剩余的茶道流派们......

混账!瞧不起谁呢?!

我们这些流派好歹也有两三百年流传下来的底蕴在,你赢了远洲流难道就真当我们是空气吗?

车轮战你能打多久,打到后面迟早要输的!

这些茶道流派中的门人彼此对视一眼,都读出了各自的想法。

可恶......上就上!

很快,一场不亚于前面几场激烈比试的盛况开始了。

薮内流派、宗偏流派、松尾流派、不昧流派......场内剩下的八九个流派接连不断地上阵比试,雄赳赳气昂昂——

然后全部走上了断头台。

接连不断地被击败,被爆杀,被......

其中甚至有一场海谷闭上眼等了对方两分钟,还是改变不了被干退场的结局。

就这些流派的所谓门内「最强年轻」也配跟刚开头那几个比么?

随着靛青色的袍袖振动,海谷连战连捷,直至最后一场比试......

他仍率先于对手五个步骤将茶碗稳稳地扣在了茶盘上。

又是一句面无表情的“承让”。

放眼望去,那些茶道流派门人的脸上无一不布满着阴霾。

至于其他并非茶道界中人的名流们,则多以欣赏或含有深意的目光朝着海谷投去。

现在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一颗将来必会成为茶道界神话的耀眼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此时场内的些许世家大族中人开始面面相觑——他们正是先前跟着庸轩厚司一同嘲讽着海谷连同北泽家的人。

怎样都不肯休息,偏要一次性打遍全场......

这人怎么看都不是个善茬啊,将来要是......

尽管海谷是个白身,是个「无名无姓」的平民出身。

但是在诸多名门世家中,平民出身作为养子或者女婿被看中后,改名上位带着家族发扬光大的例子并不少见,许多的首相大臣或政治家族中都有这么走来的经历。

更别提茶道这种在日本的文化定位中属于极具上层代表特色的东西,很自然地就可以接近到各界的政、商人士。

这人是跟着北泽家的三小姐来的,这回咱又好死不死地放话出去羞辱了北泽家......

这个海谷潮见将来要是被北泽龙胜给......

一想到给自己家族埋下了一颗或许将来某天就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后怕的同时,这些世家大族当中不乏有人已经在心底里狠狠地把这笔账算在了庸轩厚司身上。

好不容易才从昏晕状态中恢复过来的庸轩厚司,刚在自家流派席位上看完海谷打败场上的最后一个流派,正满头大汗,突然间冷不防地脊背一颤。

下意识望去,却发现是先前那些给自己帮腔的人正阴狠地瞪着自己。

他心中顿时叫苦不迭——

这谁料得到能碰上这种硬茬啊......又说不是山形县的海谷,也不是大阪府的海谷氏出身......天晓得一个平民能搞出这种操作啊?!

但那些人可不管,总之,这笔账是算到庸轩厚司以及他所代表的庸轩流头上了。

现在的海谷总算彻底放松下来,眼神中的冷峻也减弱了不少。

环顾四周,该干的不该干的,总之这些流派全都干爆了一遍。

大概还剩下十二分钟......海谷默默地在心里盘算道。

不愧是千利休的残魂,茶圣就是牛逼......

哪怕到了现在,海谷都觉得还能再搞出一场媲美先前与小堀智人那种程度的对局。

或许也是因为一次性比了太多场茶道仪式,不知不觉间海谷自己都觉得对这些手法操作熟稔了起来。

甚至有种“就算现在没有残魂俯身,说不定自己也能像模像样地比上一场”的感觉。

嘛......总之,就到此为止吧。

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现在肯定都在忌惮了。

已经把面子完全挣回来了,无论是香子的还是北泽家的......

还有自己的。

现在,就带着香子回去吧......海谷深深吸了口气,若有所思地朝着右边席位后方远处的一个角落望去。

早在跟那些流派交手的间隙中,闲着无聊开魔眼的海谷早已捕捉到了香子的所处位置。

接下来,起身,走过去......

带她走。

他捋一捋靛青色的衣袖,从茶座上起身。

刚朝侧边挪出一步,只听见熟悉的铜钟声再度悠远地响起。

与此同时,两旁席位上的人们神情都变得有些敬谨起来。

怎么回事?

这时,一阵没来由的心神微动让海谷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袭黑鎏金竹梅袍服。

以及那一抹白色的面纱。

一对淡漠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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