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欢真的睡着了,可司烈却睡不着。

坐在君欢身边还会打扰他休息,在这什么都没有的神社也确实无事可做,他便来到了神社外,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

猫咪们随着万书艳的离去,已经消失在了树丛中,寻不到它们的踪迹。

司烈对这些小家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所以也不会在乎它们究竟去了哪里。在他看来,猫咪是一种很傻的生物,它们不知道什么叫危险,不知道什么叫强大,几乎只会凭着本能行事,甚至不知道什么叫记仇。比起狐狸,简直傻了太多。

他静坐在台阶上,看着远处的夕阳从树尖消失。

他想起了那场半年前的大火。

那场火,他也在现场,所以他很清楚那场火的特别之处,也很清楚君欢绝无可能是被大火逼得跳楼。

而君欢的回答,也证明了他是了解那场大火的。

世人并不知道那场火的起因,更不知道那场火的目的。大火确实发生了,但大火并不是吞噬生命的火,而是在一切都不可挽回的时候,让那里的一切都随着那里曾经居住过的人们一起去往彼世的火。

对外公开的消息是管道爆炸,事实上,所有有门路的法师都很清楚,那是一场怎样惨烈的盛筵,不属于人类的盛筵。

那个村镇在百年前,还是荒山野岭。人迹罕至的地方,是镇妖的好场所,那些不容易杀死的邪魔,关起来比消灭要更为方便。当年的法师们在村镇里建造的锁妖井,便成了那一场灾难的导火索。

当年的人当然想不到,百年后这里居然会因为锁妖的寺庙而变成了小景区,发展成了一个颇有规模的小村镇,更不会想到,寺庙里的法师会不专业到什么地步。

事故的原因至今还不清楚,因为寺庙的法师已经不知所踪。但可以肯定的是,锁妖井绝对不会从内部出问题,就好像捕鼠笼里的老鼠绝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逃出来。但是,邪魔们就是出来了,甚至都没有让寺庙里的三位法师中的任何一位,来得及按下警钟。

那些被关押了上百年尚未死去的邪魔,都早已饿得失去理智,即便他们出来的时候虚弱无比,残余的力量也不是普通人类所能抗衡的。它们闯入了人类居住的地方,就像是一群熊孩子冲进了到处是奶油水果蛋糕的房间,奶油吃几口就会腻,他们其中大多数都并不会真正吃掉多少蛋糕,但是蛋糕可以用来当做炮弹,去丢向其他熊孩子,互相打闹,打的他们身上到处都是红色的奶油与糖浆。而有些贪吃的孩子,会选择只吃好吃的水果与饼干,甚至会专门舔掉水果上的奶油,只吃水果上最可口的那一半,剩下的一半,则随手丢在地上。有收集癖的孩子,还会将他们吃过的水果的果核收集起来,变成手串项链,并向其他孩子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人类在他们面前,甚至连玩具都算不太上。

而更可怕的是,这一切发生在夜里。这些得到了饱腹的邪魔,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甚至引发了罕见的“琉璃虚境”,将几乎四分之一个镇子都笼罩其中——那些陷入美梦中的人,即便是听到蛋糕被抓起来时发出的特别的叫声,也只会觉得那是鸟儿的嬉笑,而那些虚境之外的人,则根本无法通过眼睛看到其中的异象,他们能看到的画面,定格在了虚境产生前的一分钟。

万幸的是,一位恰巧游历到这里的法师发现了端倪,发现自己身处于虚境之中后,便立即拉响了警报。驱邪办并没有懈怠,当即启用了二级风险策略,一个小时内,就号召了十多名法师到达了现场。

琉璃虚境并不多见,能引发如此可怕的虚境的邪魔,本该是极其危险的邪魔。可是,当法师们冲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那些被锁妖井困了许多年的妖邪,并没有多少抵抗的能力,玩的正兴起的他们,甚至没有注意到法师的靠近。

但即便是法师们赶来的很快,消灭妖邪的速度也很快,两个小时的时间,也已经足以让三个靠的近的小区变成红色的蛋糕池。

司烈清楚地记得,自己踏进小区的一栋大楼的时候,红色的粘稠的散发着浓烈气味的液体混杂着也许是肠道的东西顺着楼梯流下来,淹没了他的鞋子、他的脚踝的时候,他内心的恶心与愤怒。

清理工作太过于麻烦,而且也不知道是否有躲在暗处的妖邪没有清理干净。哪怕是入不了法师的眼的小邪魔,有时候也会诱使普通人的死亡。于是,驱邪办决定,用一场火将一切彻底掩埋。

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已无一个活人。

那样的记忆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也依旧让司烈有些呼吸困难。他睁开了眼睛,看向前方。

太阳已经归去,月亮还未升起。

值此逢魔之时,这片被猫神庇佑的地方,依旧平静如常。

他并不记得在那场灾难中见到了君欢,如果那时候会见到这样一个男孩子……就算不知道他是男孩子,也该能记得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出现过。

可是,印象里并没有。

他十分肯定,那时候没有任何一只猫出现在现场,而今天,也肯定是第一次遇见君欢。

毫无疑问,君欢一定是猫神的血脉继承人,那条可以出现可以消失的尾巴便是最好的证明。猫神是不会随便选人的,一定有猫神独一无二的理由。

她为什么会拿那场火来充当借口?是因为她也在现场吗?还是说,她和那场灾难真的有什么渊源?

如果有,又是什么样的渊源呢……?

毕竟,谁都知道,琉璃虚境的真正主人并没有抓到,锁妖井究竟为什么会失效,为什么警报都来不及发出,也一直是个谜。

君欢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他清楚的记得当时他拿着那颗黑色的心脏,和那个男人说话的场景,他记得,她当时好像还是在笑的。

是过于愤怒的笑,还是……

单纯的嗜血的笑?

忽然,树丛里传来了一丝不一样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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