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悦耳的交响乐下,庄园内的侍者们也端着瓷盘一连串从厨房来到大厅。
每个盘子上都放着一道不同的菜式,菜式旁放着大刀叉。
侍者们端着瓷盘绕长桌行走,一旦见宾客们身前的食物快要吃尽,他们便会俯下身子,将盘子递到宾客身旁。
宾客们这时会像芙妮娅前世切生日蛋糕一样,拿着刀叉从盘子上取下一些食物放到自己面前的小盘子里,然后将刀叉放归侍者端着的瓷盘上,让他们继续绕着长桌行走。
芙妮娅所要做的事情和这个相似而又不同,她手里拿着的是一瓶红酒,工作是在宾客们喝完酒后重新满上。
老实说,这挺蠢的,毕竟将食物摆在长桌上自己动手切又不是不行。
但众所周知,贵族们就是喜欢搞这种蠢事来彰显他们的高贵。
几瓶小酒下肚后,原本还讲究说话时细声细语的贵族们,也逐渐放肆起来。
他们的声音开始变大,时不时传来辩论声和争吵声。
而艾伯特所在的主桌上,离他不远的路德维希同样是一脸微醺的模样,对艾伯特遥遥举起酒杯。
“干杯,四皇子殿下。”
“干杯,路德维希阁下。”
出于礼貌,艾伯特同样举起酒杯回应。
两人一同将酒杯中的白兰地饮下,紧接着,路德维希就皱起眉头,一脸遗憾的表情说道。
“殿下的这场宴会实在完美,唯一缺憾的,就是少一个人了……”
说着,路德维希的目光就转向了空无一人的长桌尾端。
对于贵族来说,宴会里,即使是座次也是有讲究的。
一般来说,长桌的首端和尾端,坐着的基本上都是举办宴会的男主人和女主人,而他们旁边,则坐着这场宴会的男主宾和女主宾。
其他宾客按地位排序,地位越尊贵的坐的离男女主人越进,地位越底下的坐的越靠近桌子横端的最中央,人数太多的话则去坐其它桌子。
这次宴会,坐在男女主宾上的是米契尔和艾拉——虽然不太符合规范,但也没人对此有什么异议。毕竟这本就不是为了宴请某人而举办的宴会。过于纠结这些的话反而本末倒置了。而因为艾伯特至今仍然单身,所以女主人的位置上理所当然的处于空缺状态。
艾伯特皱着眉看向路德维希,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这种事情对于年轻贵族来说很常见,毕竟世界上没结婚的人很多,没必要揪着这一点不放。
归根结底,贵族搞这些规矩是凸显自己和平民身份差距的,而不是闲得慌给自己找不痛快的。要是单纯的追求标新立异,贵族们早就用双手走路了,又怎么能像贱民们一样用双脚走路?
路德维希仍然是一脸醉醺醺的模样,说道。
“我记得殿下上个月不是买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半精灵女奴吗,不如让她来坐试试……啊,抱歉抱歉,四皇子殿下,我喝的有点多,失言了,半精灵这种给人泄欲用的卑贱种族怎么能坐在这种地方呢?”
“……”
艾伯特双拳下意识握紧。
他明白路德维希想要干什么了。
在这种场合故意说出芙妮娅的存在,然后再用暧昧的语言坐实自己和芙妮娅有某种不好的关系,最终借此向自己身上泼脏水。
毕竟有些事情,你私下搞搞也就算了,拿到台面上说肯定不行。
就像艾伯特把芙妮娅买回家作为sex玩具这件事。
虽然艾伯特没对芙妮娅做过任何事,但……有人相信吗?
路德维希都强调了,半精灵是“泄欲种族”,剩下的其他人自然会联想。
真相不是真相,被普罗大众相信的才是真相。
只要能通过这件事,给艾伯特塑造一个好色的形象,那么路德维希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事实上,在场的有些贵族,已经一脸八卦的窃窃私语了。
然而,恐怕在场除了熟悉艾伯特的人外,恐怕没人能想象到,艾伯特对待芙妮娅的态度并不是对待一个奴隶的态度。
在他眼里,芙妮娅是和他平等的存在——因为前世的芙妮娅曾以摧枯拉朽的姿态,将他打败了。
没有人能承认自己被一个奴隶打败的事实。
所以芙妮娅和他平等。
因此,正如路德维希所期待的那样,艾伯特愤怒了。
不过愤怒的并不是自己被污蔑,而是路德维希的那句:“半精灵这种给人泄欲用的种族怎么能坐在这种地方呢?”
——芙妮娅被贬低了。
他视为平等的存在,被人贬低了。
他很想来一句,“就是你眼中卑贱不堪的芙妮娅,将来爆发的力量能震惊到所有人。”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因为这么做很有可能会泄露芙妮娅的天赋,对他未来的计划造成不可预知的影响。
因此艾伯特只能勉强提起笑容,举起酒杯,准备用玩笑的语气将这件事糊弄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艾拉突然出手将一名路过的女仆抱在怀里。
“呜诶!?”
路过的女仆小姐——芙妮娅,发出惊讶的喊声,落到艾拉怀里。
她刚才一直都在环绕着长桌行走,并且不断为宾客们添酒。
路德维希的话她当然听到了,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丢掉手中的工作大闹一通?那只能让艾伯特这个主人颜面尽失,而后路德维希得意罢了。
因此,她只能装作自己只是个路过的女仆,和这件事无关。
即使倒酒时,宾客们对她的尖耳朵露出诧异的眼神,也是一脸不在意的表情。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走到艾拉旁边时,艾拉居然会对她做出这种事。
努力扶正自己手中的酒瓶,芙妮娅一脸惊慌的看向身后的少女。
“艾……皇女殿下!?”
“叫什么皇女殿下,叫艾拉姐姐。”
艾拉露出温柔的笑容,摸了摸芙妮娅的头说道。
“艾、艾拉姐姐……”
“这才乖啊,小妮娅!”
艾拉高兴的说道,然后看向在场的众人。
“俗话说,即使是个笨蛋,一辈子里也有一次聪明的时候。路德维希这个蠢到无可救药的家伙,这一次也终于说出一个有用的建议了啊,那个位置确实就应该让小妮娅来坐!”
说着,艾拉直接将自己怀中的芙妮娅抓起来塞到女主人的座位上。
知道这个座位代表什么的芙妮娅,整个人脸蛋顿时红的通透。
我不是南通我不是南通我不是南通……少女内心如此大喊。
至于在场的其他人,则一脸无语的看着艾拉。
您这是夸路德维希呢还是损路德维希呢?
什么叫即使是个笨蛋,一辈子里也有一次聪明的时候?
而路德维希本人也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对于艾拉的举动,在场众人却没有什么意见。
一来,她那天鹅骑士团大团长的身份,在在场众人中算是最高的了,没人想去触这一位霉头;二来,艾拉当年的事情在圣米尔也算是闹的沸沸扬扬,她现在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情,倒也不算太离谱。
同一件事,不同人来做,效果是截然不同的。
艾拉这么做众人顶多腹诽几句,但假如艾伯特这么做,那么迎接他的恐怕就是无数的非议了。
“艾拉姐,你太胡闹了!”
艾伯特如此呵斥道。
然而紧接着,他却举起酒杯站起来,看向众人。
“不过既然芙妮娅坐在那了,再让她下来的话也不太好。既然如此,那么各位今晚就把芙妮娅当女主人看待吧。”
艾伯特话语中带着一丝冷意,似乎是威胁。
然后,他举起酒杯,把里面的酒水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