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神山的山道上樱花怒放,粉红的花海在风中荡起一圈圈的波浪,花瓣如暴风雪般吹落。

山道中有一支静默攀登的队伍,这支队伍中不论男女皆是身穿一身洁白的衣袍,他们整齐地排成两列,不急不缓地走在山道上。队伍中间是一顶由六名男子抬着的纯白色轿子,轿中坐着一名女子,白无垢的兜帽将她的脸庞藏在暗处,只能看到秀美的半张脸庞。

千鹤紧跟在队伍的后方,她的眼中只有队伍中间的那顶轿子,在这支队伍里,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神山山腹里,究竟有多么丑恶的东西在等待着绘里,然而神代绘里十分清楚。

因为就在千鹤重生的那个夜晚,她就将隐藏在神山的真相告诉了绘里。

而那时候,距离祭祀仪式只剩下五天。

“千鹤,我知道你不会对我说谎,但正因如此,我才要完成这个仪式。”绘里的声音带着几分的颤抖,即便是性子温淡如水的她,在听到千鹤对仪式的描述也是心中发怵。

“可是,你要被那些老东西……”

绘里摇摇头,清秀的眼眸带着水汽,却用一种近乎决绝的语气说:“千鹤,如果我不去完成这个仪式,难道让你去吗?如果我俩都逃离高天原,这里的人们该怎么办?”

没有神巫完成祭祀仪式,得不到满足的地缚神很可能会摧毁这地面上的一切,将所有高天原人转化成它的奴仆——恶鬼!

“所以,我必须去!而高天原的未来,千鹤,只能辛苦你了,好吗?”

两人相对沉默半晌,骤然紧紧相拥,哇的一下都哭了出来,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坠落地面。

天照大神呐,您让我重来一次,为什么不告诉我该怎么从天神阁手中救回绘里姐啊?

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千鹤的双眸,她眨了眨眼,继续跟随着队伍往神山前行。

她必须见证这一切,看着绘里坠入深渊的画面,她要用一生去记住,自己究竟肩负着怎么样的使命!

千鹤忽然想念起那个男人,尽管他曾经羞辱自己,粗暴地占有自己,但在最后,也是他带领着大军踏上高天原,斩杀所有的恶鬼,将地缚神重新封印。

凯尼·图卡尔特。

千鹤默念着他的名字,心里泛起一阵苦涩和甜蜜杂糅的感觉。

只能期望幽雪能尽快找到他了。

从上方吹来的风陡然变得寒冷刺骨,千鹤一阵哆嗦,外露的雪肤上起了鸡皮疙瘩,而此时,队伍的前方不远处伫立着一座鲜红色的巨大鸟居,过了鸟居,便是神明的领域。

队伍终于来到了平地,眼前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大殿,大殿的门是敞开的,然而山体遮挡了光线,门槛后面的空间笼罩在一片幽暗之中。

轿夫们将轿子放下,便一言不发地转身,与队伍的其他人一同往山下快步离开。

仿佛就在一眨眼间,大殿前的空地处就只剩下千鹤和绘里两人。

身披白无垢的绘里刚从轿子下来,幽暗的大殿里便走出两个头戴高帽,脸上套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白袍男子,用毫无感情的语调说:“神巫请入殿中,其余人请在外面等候仪式结束。”

即便男子不说,千鹤也不可能跟着绘里一起进去,她不想看到绘里被百般折磨的场面,而想来绘里也不想千鹤看到自己被**的画面。

绘里没有马上跟着男子进去,而是转身来到千鹤身前,抓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千鹤的手背:“稍稍等我一会,好吗?”

千鹤紧咬下唇轻轻点头。

目送那道纯白的身影消失在幽暗之中,千鹤忽然觉得身子一阵酸软无力,差点直接栽倒,她只好坐上那顶轿子,静静等待心跳平复下来。

千鹤就在轿子上坐着,因为登山发热的身子,在微寒的山风中逐渐变得冰凉,她身上没有水,也没有吃食,因为千鹤经历过一次,知道自己不需要等待太长的时间。

与自己预估的时间大差不差,千鹤的视线中,那两个白袍男子又一次从大殿里走出来,对轿子里的千鹤说:“神巫想要见你。”

千鹤默默站起,跟在两名男子的身后走进大殿。

跨过门槛,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子浓郁的潮湿腐朽的味道,大殿并不算很大,殿中八个竖起的火把围成了一圈,火光无死角照亮了圈里坐在地上的那人,她正在整理衣服,原本柔顺的秀发一团凌乱,身上的那件白色单衣尚未用腰带束紧,而裤裙以及白无垢则是躺在她的身侧。

听到靠近的脚步声,绘里扭头向千鹤笑了笑,凄惨而苦楚。

来到足够近的距离,千鹤又发现绘里那双嫩白的大腿上布满了勒痕,上面还残留着地缚神的神力气息,而绘里身上属于天照大神的神力,则是消失得干干净净。

“姐……”

千鹤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觉得即便是安慰的话语,也无法让绘里忘掉刚才遭受的一切。

她不必抬头四顾,就知道对绘里施暴的那八个老东西就在大殿的角落,他们身上那种半死不活的气味很明显,也很刺鼻,让人发自心底感到不适。

“千鹤,扶我起来!”

千鹤抓住绘里的手将她从地上拉起,绘里的手臂本来就纤细,但多少有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滑腻和柔弹,然而从指腹传来的触感,却是松弛而干瘪的。

他们不仅夺走了绘里的神力,还夺走了她的生命力!现在绘里虽然还能维持着美好的青春容颜,但身体早已是垂暮老人。

如果上一世千鹤没有离开高天原,那么此时的绘里就是她未来的模样。

绘里很细心地把白无垢重新穿好,将自己身体上那些肮脏的痕迹藏在布料下,然后对千鹤说:“来,陪姐姐走完最后一趟。”

两人手拉着手往大殿深处走去,大殿的另一头还有一扇石门,似乎是察觉到两人走近,又似乎是被人为启动,沉重的石门发出隆隆声响,向一旁移去,露出门后幽深的通道。

走过狭长的通道,视野豁然开阔,头顶处是神山山顶的缺口,阳光洒落,照亮了这片小天地。

在两人的前方有一截断崖伸出,而千鹤知道,深渊就在那断崖的正下方,那里就连上方的光也无法照亮,终日笼罩在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

“千鹤,就到这里吧!”绘里甩开了千鹤的手,动作中透着一股强硬。

千鹤怔怔看着绘里走上断崖,一步一步靠近边缘,她很想将绘里硬拉回来,然而她真要那么做,绘里之前所下的决心,以及刚才遭受的一切,都会变成毫无意义的事情。

“千鹤!”绘里转身,“高天原就拜托你了。”

千鹤张开口,可这时候,绘里的身子往后倒去,直直坠入断崖下的深渊之中。

她整个人如遭雷击,双膝重重落地,将柔嫩的雪肤磕破,鲜血渗入岩体的缝隙,可千鹤浑然不觉,她伏倒在地上,掩面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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