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犯了。”
他像是在对祖师说，又好像是在对画说。
叶寻把画像平铺在桌上，然后轻轻捏住画像一角，捻了几下。
这一张厚实的画纸竟然被他搓开，分成薄薄的三张。
祖师背着手站在一旁，屏住呼吸。
“你还真是大胆，弄坏了可别怪我不客气。”他再次提醒，生怕叶寻把画弄破。
“别紧张。”叶寻笑笑，吞了下唾沫。
只听嘶啦一声，那最上面一层画纸竟被他揭下来。
薄薄的透光纸张上，依旧是那幅栩栩如生的画作。
画纸底下，是一幅奇怪的线谱图，韵律与最上层的人像重合，若不揭开人像，绝不可能看到下面的线谱。
叶寻动作并未停止，把下面的两张画纸分开
最底下的是一张点阵图，与线谱完美重合。
祖师望着叶寻，又望了望画纸。
“没……没有了？”他的声音都小心翼翼。
“就这三张，一张画像，一张乐谱，一张琴谱。按理来说应该还有一封书信，她没写给你吗？”叶寻问道。
《琴棋书画》这四种技艺各有绝妙之处。
祖师的亡妻想必是在各种技艺上都修炼至大成，才留下这样一张暗藏玄机的精妙画作。
祖师闻言，双眸流出悲伤。
“没有，她只为我留了这一幅画。”
想必是爱的考验。叶寻心里想着，不过这考验对于祖师来说困难了些。
他把乐谱铺开，唤出苍星变化为金弦古琴。
“祖师，我为你弹奏一曲，就当偿还你的人情，如何？”
祖师收起落寞的表情，坐在一旁木椅上，点了点头。
琴声流转。叶寻不知这一曲为何名，默默弹奏着。
灵气荡漾，祖师被拉进琴声制造的幻境之中。
他灰蒙蒙的双眸闪动，表情呆呆的凝视前方，没人知道他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
叶寻拨弄琴弦，抬眸看了眼祖师。
果然，他老泪纵横的模样很悲情，和自己想象的差不多。
乐谱很短，祖师却久久失神。
待他回神，抬袖拭泪，苍老沙哑的声音传来。
“再弹一遍吧。”
叶寻也不拒绝，再次拨动琴弦。
这一次，祖师那悲伤的表情，换上了笑容，带着几分释然。
他嘴唇蠕动，听不到声音，应该是在与幻境说话。
他人的过去，还是不要窥探为好。
曲终，叶寻双手放在琴上，略有感悟。
他修炼技艺多年，确只有弹奏的能力，学习的都是前人的乐谱，从未自己创作过。
也许只有久经磨练之后，大彻大悟，心境波动，才能有所明悟吧。
祖师良久才彻底平复。
他看向桌上最后一张点阵图，斟酌半天，开口问道：“圣子，这最后一张图是棋谱吧？你能否破解？”
若叶寻真能破解，他反倒又欠了叶寻一个人情。
叶寻微微摇头：“这谜题是留给祖师的，不是留给我的。”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发现这屋里摆有棋盘，祖师是会下棋的。
破解棋谱，是亡妻留给他的考验。
叶寻可以破解，只是耗费一些心力罢了。
但他觉得这件事自己绝不能承接，这是留给祖师的考验。
就算没有他的提醒，祖师也有可能发现画中的秘密，发现画纸背后的两道玄机。
所以，这棋局所隐藏的信息，也该由他亲自发掘。
祖师面露苦色。
他的确会下棋，可技术很烂。
与教主对弈一千一百八十盘，皆输。
不过听了叶寻的提醒，他也来了干劲，打算自己亲自破解这棋谱。
叶寻告辞离开，祖师并未相送太远。
他刚离开庭院，院内祖师就突然回头，手在空气中一按。
教主身影显露出来，被祖师按住肩膀。
“教主，我看你挺清闲，来陪老夫下两把棋？”
教主皮笑肉不笑，推辞道：“我还有要事……”
“你不想知道圣子的涤尘圣体是从何而来吗？”只能说姜还是老的辣。
教主满脸无奈地闭眼叹气：“就下两把。”
……
秋色正浓，落叶纷飞。
流经圣教的大河河畔，一道单薄的身影正带着斗笠钓鱼。
叶寻心思并不在钓鱼之上，而是别有目的。
自从那一日告诉祖师琴谱之事后，祖师便总“碰巧”经过他的庭院，又“碰巧”带着一副棋和棋盘。
只要被祖师抓到，就是坐一下午。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快一个月。
无奈，他便佯装跑到这河边钓鱼，实则是为了躲人，鱼钩上都没有挂鱼饵。
忽然，鱼竿往下沉了沉，叶寻眉头一皱。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鱼，没有饵食还咬钩。
他一收杆，水中竟飞出一道身影，捏着他的鱼钩。
祖师出水，身上却滴水未沾。
他平稳落在叶寻面前，厚着脸皮请求到：“圣子，来和老夫下棋。”
叶寻震惊地歪着头，怎么也想不到祖师会追到这里。
忽然，叶寻身后快步跑来一个人影。
他还没给出答复，就听顾芸喊道：“公子！教主叫您过去一趟。”
叶寻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鱼竿也不要了，扔在地上。
“祖师，我先告辞了！”他拱了拱手，转身想走。
“我送送你，等下我们去下棋。”祖师赶紧追上来，一阵劲风带着二人飞起，直奔圣教主殿。
叶寻很想逃，可他逃不掉。
要不还是直接把棋局解发告诉祖师吧？
不过以他的性格，认准要自己破解，恐怕不会接受叶寻的帮助。
二人飞速来到主殿，祖师并未进去，而是在门口等候。
叶寻整理了一下被吹乱的衣服，把金袍披好，步入殿中。
刚进门，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我我我和圣、圣子是在青月湖认、认识的。”敖西缘紧紧低着头，不敢去直视教主。
她，就算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也只是能正常和苏长卿这种前世便认识的道友正常对话的程度罢了。
遇到乾阳圣教教主这种光鲜亮丽的陌生人，她社恐的本质暴露无遗。
就像这样，说话都不利索。
教主含笑看着龙女，目光不时被她头上的龙角吸引。
乾阳圣教信奉三足金乌，崇尚灵兽，自然会把敖西缘这种修炼成人的龙族灵兽视为宾客。
教主亲自接待，则是因为敖西缘贵为龙王，即便只是一处湖泊的龙王。
“道友，别紧张。”她安慰敖西缘，对方却把头埋的更低了。
听到脚步声，敖西缘微微扭头用余光窥探，看到那人的模样，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叶寻！”她飞扑而来，速度快到几乎看不见。
叶寻被猛地撞倒在地，吃痛的倒吸一口凉气。
“你没事吧？”她把自己吓了一跳，拨开叶寻捂脑袋的手去看他的伤势。
“我就是有点吓到了，你怎么来了？”叶寻怎么也没想到敖西缘会出现在圣教。
“我……我……”敖西缘正欲开口，忽然感觉到背后不善的视线。
她抖了抖。
“我们去你房间说好吗？”
教主手中的茶杯差点被捏碎。
本来以为这只是一位圣子偶然认识的道友，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哪有异性道友一见面就抱到一起，还要去房间里说悄悄话的？
叶寻安抚敖西缘，站起身来。
“教主找我有什么事？”
“你的这位故友想见你，既然你二人有私事要谈，那我就不奉陪了。”她说罢，离座快步走出大殿。
只留下一个冰冷的背影，心情不佳。
敖西缘见四周无人，悄悄握住叶寻的手，没有立刻离开。
“叶寻，分别这么久，你有没有想我？”
她并未期待回答，或者是害怕听到不想要的答复，便赶紧又接了一句：“我很想你哦！每天都想见你，所以才来的。”
“嗯，我也想你。”叶寻反手把她的手握住。
敖西缘心里高兴的不行，叶寻能明显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