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太阳系的模型，不过并不是真实的比例。”

少女从黑暗中走出，粉色长发在冷色荧光的照耀下和黑暗融为一体。

“我曾经想要尝试制造能够完美复刻太阳系真实比例的模型，只是，如果真的那样做的话，恐怕就没有办法在这间教室里面对其他人展示呢。”

“你的声音……很好听……”远见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声音有种夜莺般的空灵感，搭配上那带有歉意的音调，仿佛一颗星星柔和地拨动琴弦。他不会这些听起来很高大上的比喻，只能用最朴素的词语，“你好，梦……小羽，我是远见，中午大概和你见过一面吧。”

见鬼，忘记对方全名了，就先用昵称吧。

“我记得你，远见学长，”女孩来到他面前，粉色的瞳孔似乎也在散发冷色的荧光，“我很高兴学长愿意来参观天文社团，小羽会努力为学长带来足够良好的体验呢！”

“好吧……只要，别有太多知识介绍就行，”远见摊了摊手，“我倒是觉得，这种一进门就站在黑暗中看太阳看星星的方法，挺新颖的——虽然我确实会担心一不留神就碰到磕到什么。”

“请学长躺在这个垫子上吧，”小羽递过来一卷厚实的毯垫，“将它铺开在地上，然后躺上去，你就可以感受到半夜里，躺在草坪上，凝视星空的感觉啦~”

“好吧，我试试，”李信陵大概还有几分钟才能到，远见脱掉鞋子，整个人仰躺在垫子上，这张毯垫似乎也使用了荧光涂料，在黑暗中散发绿色的光芒，组成了一个看起来很奇怪的图案“这个垫子上的图案是啥？下面好像是个方方正正的无人机，上面似乎是一个车轮，中间还连着好几条细线。”

“是太空电梯十三号，”小羽清脆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位于印度尼西亚境内，是由联合国共同修建的太空电梯，为国际太空城三号和四号运输各种生活必需品

工具和人员呢。那个方形的无人机叫做运载仓，可以将物资和人从地上运到太空，或者从太空再运回地上；中间的细线其实是系缆，连接地面的基站和，就像人在爬山的时候总是会需要一条绳索抓住往上拉一样；上面那个车轮就是太空站啦！它既是作为运输物资和人员中转站，也是将太空电梯稳定在太空中的配重呢！只是有点可惜，在战争中都被摧毁了……”

“呃，好的，我知道了，咱们还是躺下来看看星星吧。”远见一听见科普就头大，不比听老师讲课要好多少，而且对方这话一听就知道八成是直接从书上把定义抄过来。

“嗯嗯！”小羽也为自己找了一个垫子，不同于远见直接大字型仰躺，她在毯垫上规规矩矩躺成长条，双手交握放在平坦的小腹上，“其实，我本来还想借一个小型制风机，模拟晚上躺在山坡上的阵风，可惜因为物资紧缺，并没有借到，有点小遗憾呢。”

“要不找个魔法少女问问看？我看那个叫安洁忒的魔法少女似乎也是天文社团的成员，或许她可以帮你搞到一个制风机。”远见不知道对方和金娥丽丝的特殊关系。

“不行的，”小羽摇摇头，“丝姐姐说过，我不能因为自己想要做到的一些事情而去麻烦其他人，银滨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很多地方比我更需要制风机，我不能那么自私。”

“行吧，觉悟还挺高，挺好，挺好。”丝姐姐这个词从方远左耳进，然后立刻从右耳离开。

“而且小安那个笨蛋又爽约了！”小羽的语气明显变得幽怨起来，“明明答应过我放学后要一起来这里看星星的，刚才却说在忙风纪委员会的事情来不了了……哼！”

“可能……又有人违反校规了？”远见确实听说过校内闹出过一些事情，比如说有人爬树掏鸟窝，比如说有人在走廊大吵大闹结果不小心撞碎了玻璃，比如说有人在墙壁上乱涂乱画，“话说风纪委员会这个词真的好日漫啊……”

最后那句话声音很小，他不想让其他人听到。

“我能够理解小安的，”小羽坐在毯垫上双腿抱住膝盖，“我知道她很忙，身为断罪双子的成员不仅要维护校内秩序，晚上还要四处巡逻整个银滨，但明明今天说好了有空可以陪我的……”

“那个，或许可以先暂时缺席她一个嘛，”远见一点也不擅长安慰他人，“就是说，天文社团的其他人先一起搞活动呗，等小安……我是说安洁忒什么时候下次有空，就再一起呗。”

“可是天文社团现在只剩下我和小安了……”

远见费了很大力气才没有咳嗽出声：“我记得你们入学典礼前表演得挺精彩的啊，明明有很多人都对天文社团感兴趣不是么？”

这是假话，他压根就对入学典礼其他组的表演没啥印象了，这又是真话，他只需要记得所有社团都有一大堆人抢着报名就对了。

“在一开始，确实有很多人来天文社团，但他们渐渐都不来了……”小羽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小羽尽了很大的力气，想出了很多点子希望能够留住更多成员，但他们最后不是退社团，就是变为再也不来参加活动的幽灵成员了……如果我能够再努力一点就好了。”

“我觉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远见抬头看着最中央那散发着橙黄色荧光的‘太阳’，“我自己对天文是一点兴趣没有，但头一次来到你这里，还是会觉得这片太、太阳系布置得很独特，至少是引起了我愿意继续躺在这里和你聊天的兴趣。”

“真的嘛？”小羽的音调明显变得欢快起来，“能够得到参观来客的认可，小羽真的好开心~”

“那些人不来应该仅仅只是因为学习太忙，或者有其他更喜欢的社团要参加，”远见调整了毯垫的位置，让自己的脑袋变得更加舒服，“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其实在社团教学楼活动的社团越来越少了，虽然人依旧很多，几乎全校所有学生下课后都会参加某个社团，但如果你注意到一楼大厅那个全息窗口的话，就会发现打广告的社团越来越少。我做的电竞社广告原本只能在那个窗口占据别小的角落，但现在已经可以变得特别大了，基本上大厅外面都能看得很清楚。”

“欸——好像……确实是这样一回事……我记得这里的隔壁是陶瓷社团，但他们在开了不到一个月以后好像就已经完全消失了……”

“这种其实就是所谓的‘三分钟热度’，”远见把之前自己在赛里斯学校里最讨厌听到的教育理念搬了过来，“创建一个社团可以说轻轻松松，只要心里有个想法然后一拍脑袋找学生会登记一下就可以了，但如果真的想要维持一个社团，很难很难——你身为天文社团的社长，应该能感受到吧？比如说定期要举办什么样的新活动啊，要怎么样调动社员的积极性啊，要如何做广告吸引更多的新成员啊，这些玩意很难很难的，那种没有领导头脑的人做起来不行，不行的！就像你旁边连一个月都没坚持的”

“原来是这样么……看来小羽真的不适合作为社长……”

“……啊？啊？！”远见愣了足足五秒，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那句话可能被对方当成是指责，“不是不是，我不是说你啊，你看你尽管说这个社团只有两个人，但是依旧在坚持，甚至为了迎接新人精心搞了这么一出，我觉得你就很牛逼，很厉害，至少比我这种废物强多了。”

“真的嘛？我真的有，有那么厉害么？”

小孩子就是好哄，随便点好话就能重新振作起来……

远见在黑暗中看不大清楚小羽的容貌，不过通过声音和推断出来可能也就十一二岁左右，相比于已经成年的自己，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小孩。

什么？为什么自己和她都是银滨中学一年级？断层……当然是因为足足四年的学习断层啊！而且二年级三年级的人也没多少，至于往上的四五六……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比如说那位数学课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够立刻算出答案的101号就是五年级，只是因为数学课现在仅有一个等级所以才会和自己同一个教室。

“所以，你为什么会喜欢看星星？”远见躺在舒舒服服的靠垫后，感到一股倦意袭来，他甚至想干脆放弃今天下午的电竞社，就这么躺在这里好好睡一觉。

“为什么会喜欢……”小羽喃喃自语，“我……我可能不是很能解释清楚……”

“没事，随便讲讲呗，反正现在也只是闲聊。”

“小时候晚上，我经常会和姐姐一起出去玩，她带着我来到家门口附近的小山上，两个人躺在草丛里，就看着天上的星星，数啊数，数啊数。姐姐教我识别北斗星，教我分辨金星和火星，为我讲解各种星座……就是，我觉得，自己真的非常渺小，在这广袤的天空之下，只是一粒尘埃，我很好奇，在那天空之上究竟会有多少星星，会不会有一个尽头，会不会能够遇到奇奇怪怪的外星朋友……”

远见安静聆听。

“远见学长也会有类似的想法么？”小羽侧过身看来旁边的男孩，“就是，在没有云朵和灯光的晚上，一个人抬起头，看着夜空中闪闪发光的繁星，感觉自己是那么渺小，感觉这个世界还有很多谜团等待着自己去探索，好奇星星究竟长什么样，好奇自己能不能飞起来，和它们成为朋友，或是思考着，自己身为人，在短短的一百年当中，还能够做什么样的事情呢？”

“没有，”远见摇摇头，“可能因为我是一个俗人吧，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够累够受折磨了，哪有什么闲工夫抬头看星星。”

“不，远见学长并不是俗人，只是因为学长还没有体验到星空的美，我想想……我想想……对了！学长要不要和我一起到楼顶，用天文台看星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