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盘算好了前进的路线，打算进行一下后续的磋商和安排。
结果一下车就看见伊斯神情恍惚地闷头饮酒，他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没人强迫我，里昂先生。”伊斯突然眼神又聚焦了起来，他拉了一下前襟。让自己粗重的呼吸恢复平稳一些。
“是我自己想喝。”
“你不准喝。”
喝酒不是好孩子应该做的事情，不过知道没人劝酒里昂多少放心了一些。
放心个屁啊！伊斯学坏了！
书中伊斯没喝过酒，里昂也没喝过酒。
里昂是为了能够保持时刻清醒的头脑，他需要高度的警戒。
反派都知道自律，怎么你伊斯学人家雇佣兵摆烂？
“我不要，里昂先生，我不是不懂事。”
伊斯想要伸手去够，但是里昂一下子就把酒杯举了起来。
圣子的小手抓着里昂的衣服，看够不到里昂的手，就生气的蹲了下来。
“我想要体会到雇佣兵的生活方式，我想要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
圣子没有发泄情绪，也不是好奇心驱使。他是真心想要弄懂他人的想法......
里昂觉得如今的伊斯一直都在成长，除了欣慰之外他也感到了一些怅然。
“有些事情是不必切身体会的，上层决策者有上层决策者的方式，你只要理解和体谅就可以了。而不是糟践自己，你的头脑需要保持清醒，来想想如何改变这一切。”
同情和共情是不必要的，你可以拥有但你不能被它支配。
毕竟伊斯不是扮演者，而是领导者。
里昂才是那个扮演者。
在伊斯愕然的目光下，里昂举起酒杯挥洒一空。
“里昂先生，为什么！”
“我说过了，理解和体谅才是你我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让自己沉溺其中。”
他举起苹果酒桶，把浓郁的液体朝着佣兵和护卫们泼去。
里昂的行为如此的......无礼，甚至是粗俗。伊斯从未想过他还有这样的一副面孔。
那个矜持，高雅，如同绅士一般的里昂先生呢！
伊斯呆住了。
那些是昂贵的烈酒，里昂就这样将他们毁之一炬，难道不会伤害佣兵们的心吗？
伊斯越来越不懂了，他看着那些被泼了佣兵，紧张地心怦怦跳了起来。
可虽然他做了这种看似恶作剧一般的举动，伊斯却意外地感到心情变好了一些。
液体浇在摩耶的头发上，副队长摸了摸自己的脸，缓缓站了起来。
他是不是生气了......
“哈哈哈哈哈哈。”
狂放的笑声却从他的口中响起，所有人原地站起身来，怪叫和欢呼。
里昂高举双手，那些冒险者宛如狂信徒一般举起酒杯互相开始泼洒烈酒。
刚才还有些冷的气氛一下子爆发开来，宛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哈？
伊斯彻底看呆了。
“雇主，你是我见过第一个与众不同的贵族，我们必然竭尽全力为您服务！”
气氛彻底热情了起来，烈酒飘洒在火堆中，却让篝火燃烧得更加浓烈，苹果的香气伴随着烟尘腾腾升起，划过天空的烈酒交织成美丽的雨幕。
酒水洒在里昂的素衣上，洒在伊斯的发梢上，浸透了他们的身体。
“所以伊斯，我说的理解与体谅，你明白了吗。”
里昂把手放在伊斯的肩上，将酒杯递出。
“不要被困死在一层逻辑上，也不要太过于倾力扮演某个人。想想看如果你想要放纵，想要让自己短暂的人生纵情燃烧，做什么是最好的，这才是我们决策者需要思考的事情。”
蒂丝悄悄地把手里的果浆泼在了伊斯的身上，娇笑着跑开了。
“里昂先生真是一个神秘的人啊。”
伊斯捡起地上的酒桶，他追逐着蒂丝，现在的微笑却是不带一丝一毫顾虑的快乐了。
对啊，就算知道明天自己要死那又如何，我在当下活得开心快乐就足够了。
佣兵的想法根本没有那么复杂，他们不避讳任何话题，也没有任何拘束。他地粗鄙和恶劣都是情感的透彻发泄，只是伊斯还傻傻地认为佣兵就应该放荡不堪。
他们只是无拘无束罢了。
就好像里昂愿意放下身段陪他们闹，那就好好地给贵族姥爷浇个彻底！
反正花费的都是里昂的钱，反正自己的脑袋还挂在别人的手上，玩就完事了！
看着伊斯活力的面容，和蒂丝打闹之后坐在一起。
看着靼波翻身说着梦话，普姆多小心翼翼地遮挡着牵连到她身上的酒水。
多美好的画面啊。
......
热闹的气氛下，里昂的头脑却异常的冷静。
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他知道落日隘口是一个什么地方，吱亚还安排了巡逻队前来干涉，而且他明天还需要完成那个清剿叛徒的任务。只有里昂自己才知道他是真的想要通过白羊城的贸易赚钱，那些魔族可都指望着他依托伪装刺杀成功......
不显露身份，他的车队未必保得住。眼前的美好不过是暂时的，下一刻可能他们真的就会变成失去温度的肥料。
就算他能够保护好伊斯，可眼前的这些人呢......
我必须想到一个方法，一个万全的方法。
一个让所有人活着回去的方法。
为此，他今晚不能入睡。
他必须回到他的马车上，去思考，去揣摩。
“先换件衣服吧。”
因为里昂是决策者，他肩负着远超他人想象的重担，而且他也无法与任何人倾诉。
......
喧嚣归于寂静。伏在案上的里昂精神已经疲惫不堪了，他计算出了与线人碰面的时机，并且能够保证绝对不会暴露。
但是落日隘口附近除了有一些卓尔营地，还有很多邪魔的军队。更别说吱亚提及的援助，又给他增加了工作负担。
“小心断桥，落日隘口断桥前有一个巡逻队。”里昂在笔上写下了最后一段话。
他做好的计划能不能生效，里昂自己都没有底。
“敲敲。”
轻微的响声让里昂精神稍微提起了一些，可圣子也没有敲门，只是小声地在门外说道。
“伊斯吗，你进来吧。”
圣子恐怕是又要换一套衣服了。
里昂低着头紧紧盯着地图上某一处的时候，伊斯突然在他的身边坐下。
“里昂先生，还在忙碌吗。张嘴。”
邪魔饥饿的感受程度不同，里昂都忘记自己有段时间没有吃饭了。
伊斯留意到了里昂的疲惫，于是带来了一些还有着余温的鹿肉。
所以他这是特地给我留下来的吗？
“交给我自己来吧。”里昂想要自己吃，但是被伊斯躲过了。
“不行，会把里昂先生的衣服弄脏的，请乖乖交给我来吧。”伊斯弯着腰，撅着身体小心翼翼，不让身上有些黏稠的酒渍碰到桌子上。
里昂的确也不想浪费时间，他三两口把伊斯喂来的鹿肉吃掉，继续工作着。
事情很多，他还不能休息。如果要验证这条商路是否可行的话，还需要不断的计算......
验证......
推导......
当里昂最终完成了他的路径规划之后，他紧绷的弦终于到极限了。
“明天，一定能......”
伊斯轻轻拥抱在沉睡的里昂后背上，将他的心跳与里昂连在一起。
......
“明天，伊斯会保护好里昂先生的。”伊斯就这样无言的陪伴着里昂，直到里昂彻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