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

刚晨跑完,冲了个澡,头发尚且湿漉漉的秋少白,忽然听闻母亲提醒她上午有西方经济学课,整个人愣了一下。

真怀念呐。

上一次听到“上课”二字,都已经是三年前了。

秋少白并没有上过大学,大学这种东西,她很陌生——倒是女大学生她挺熟悉的。

她高中的成绩不算好,但也不算差。基础知识没问题,该学会的都学会了,可惜脑子一般,做题太慢,也没法解决难题,最后只考出个末流一本的分数。

恰逢父亲重病,家中极度缺钱,她干脆放弃志愿出省打工,打着打着又发现泡女老板比打工挣钱……

“打窝”搜寻猎物的时候,她都喜欢在大学城附近,一方面是学生好对付,另一方面,她也确实有些,憧憬这种青春洋溢的书卷气氛。

——而如今,憧憬不再是憧憬,她竟然真成了一所华夏高等学府里,成绩优异的大学生。

这令秋少白的内心颇感微妙。

离开家,走了三五分钟,很快抵达山南大学。

漫步在枝秃叶落的校园里,秋末的寒风亦有些微醺,人来人往,鸟语花香,这林中的全部对秋少白来说都仿佛做梦一般。

她不是没有走过这条小道,相反她走过很多次,兴许比学校里的学生都多。可这确实是她第一次,以学生的身份,融入这个对她而言陌生又遥远的世界。

秋少白的命运。

是注定泡在这座城市,那见不得光的阴沟里的。

纵然外表再光鲜、纵然装饰再细心,可有些东西,不属于她就是不属于她,她能装出来,能骗得了别人,但是,骗得了自己吗?

所以。

在那场清醒梦里,她才判断女神涉世未深。

说到底,究竟怎样天真的孩子,才会把这种阶级跃升不止一层的交换,视作“惩戒”?

山南大学的教室。

总是宽敞得像故意为难教授们。

声音小的教授在台上说话,到中间就开始听不见,有的教授买了耳麦,却依然无法照顾到最后一排的同学们。

——所幸最后一排的同学本就不听课,因此也算某种“双向奔赴”。

秋少白却不舍得浪费这来之不易的大学机会,特意坐在最前面一排,津津有味听课。

可她这往前一坐,顿时苦了后面的孩子。

刚下课,秋少白便听见,后面的女生抱怨有些人胖得像一座山,遮蔽了峥嵘学子在知识海洋中上下求索的目光。

遮得那叫一个严实啊,窗帘来了都直呼内行。

秋少白嘿嘿坏笑,果断昂首挺胸,坐得更笔直、更有朝气了。

这时,后排一个蘑菇头男生跑过来,“雪晴雪晴,你咋坐这儿了,这期半周年限定池子你抽了吗?”

“哈?”秋少白愣住,“什么半周年池子?”

“就,方舟啊,别告诉我你弃坑了,前几天你还跟我说这池子你必满潜。”蘑菇头男生讶异。

原来如此……秋少白失笑摇头,她却是不舍得把宝贵时间浪费在游戏上的。想了想,她说:“对,我弃坑了。”

“那你下一个游戏玩儿什么?”

“不玩儿,读书,减肥。”

“哦……”蘑菇头满脸失落。

周围一同班男生看他那样,忍不住打趣,“哈哈,鸟哥好衰哦,连熊姐都不陪你嘻嘻哈哈了,这下彻底失恋啦~”

蘑菇头脸一下憋得通红,又怕又惊惶地解释:“别瞎说,我就跟熊姐一起玩游戏而已,我对她才没那种意思……”

从蘑菇头的语气中,秋少白敏锐察觉出——他有些嫌弃170,嫌弃这个和他一起玩游戏的胖女孩。

丑陋的女人连呼吸都是错的,就好像底层阶级的男人,连跟女人走进同一座电梯,都会被视作X骚扰。

物质和欲望把爱情解构得清清楚楚,苍茫一片的人间,是落不尽的攀比和审视,双目不再用来寻找美好,而是用来观察,观察别人那物欲横流。

最真是谎言,最假是眼泪,最虚伪是承诺,最荒谬是真爱。

其实——女孩们从来没有爱过秋少白。

她们爱上的……只是秋少白表演出来,筑在她们心底,那个资本堆砌出的梦罢了。

可惜,梦总会变成泡影。

就好像长岛根本没有雪,也没有现代诗。

秋少白总在最热烈最深情的时候抽身而走,不是因为她冷血,反倒是,因为她仅余了最后一丝善良。

毕竟——美至虚幻的回忆,才是梦该有的句号。

不是么?

“行了行了行了,都别起哄了,闹这种玩笑,俗不俗?”某个磁性的男低音打断周围嘈杂,秋少白一个激灵,因为她总觉这个声音好耳熟。

她回头,瞠目结舌,嘴巴张成大大的O字形。

“何进???”秋少白失声。

名叫何进的高大男人顿了一顿,表情疑惑,又出声:“啊……慕学委,你好像看到我很惊讶?”

秋少白低下头,其实不止是惊讶,还有点激动。毕竟他们有四年没见过了。好歹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这龟儿子的长短底细她可都明白。

没想到不声不响,还真给这网瘾仔,考了个重点大学。

小学那会儿,她跟着女生跳皮筋、调情,何进在旁边看。

初中那会儿,女生都找何进——找他当中介人给自己送巧克力。

又过两年,这孩子情窦初开了,不愿意了,开始不想跟自己站一起,还学起打扮了。

然并卵,光环就是光环,光环下的草履虫就是草履虫,何进喜欢的女生还是跟自己表白,看在朋友的面子上,自己拒绝了,共十六个。

在秋少白看来,这属于莫大的恩情,就是何进这小子非但不认,提起来,他还咬牙切齿,想给自己一顿阿鲁巴。

真是恩将仇报!

高三那年,何进升高一,父母给他转到了京城姥爷那边的户口,他也跟去京城上学,从此没了音讯。

说实话失去这个衬托自己英俊的小弟弟,秋少白还怪想他的,却不想能在这儿遇见。

更想不到,四年不见,这孩子竟然长开了,估计是蹭到一点自己帅气的缘故,五官坚毅深邃,刀削般立体,颇有点阳刚熟男的味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很好,这张脸要放回他初中去,估计十六个能变成十五个,好歹摘一个小萝莉过去。

想至此,秋少白忍不住坏笑,看得何进一愣。

他失神开口:

“慕学委……你这个笑的,好像我一个朋友啊……”

“我都差点看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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